小步与清美对视了一眼。
“怎么办？”
“交给你吧。”
两人用眼神交换了意见。
通过刚才的对话，清美已经大致了解了小千代的为人。如果由自己出面跟她交谈的话，对话恐怕会让气氛变得相当诡异。这里还是靠小步的单纯和直球进攻吧。
收到清美讯号的小步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小千代得的是什么病呢？如，如果不太方便不用回答也可以啦。”
“不会的。而且两位应该也听哥哥说过一些了吧。我因为车祸双腿瘫痪。”说着，千代拍了拍自己被子下的腿，“感觉还有一点点，但是很微弱，至于行动……完全不行。从事故以来只能用轮椅行动，最近开始练习用拐杖，不过我没什么力气，还不能用好呢。”
千代指了指墙角靠着的一对医用拐杖。
这也没办法。毕竟双腿完全不能行动，单靠两臂的力量支撑体重行走，对于普通女生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了。清美望向了千代，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无拘无束，怎么看都是强颜欢笑。清美不禁心中一痛，也有些于心不忍。
触及别人的伤疤是很失礼的事，但是为了摸清并解决问题——也只有这样了。
清美在心中说服自己。
小步只是紧抿嘴唇默默地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还挺擅长游泳的。之前小学的时候还在大阪的比赛得过冠军呢！教练跟我说，可能是因为我身子瘦，所以比别人阻力小很多，游起来比别人快不少。而且水性也不错，将来没准能成为专业运动员……不过现在这样子，应该是没希望了吧。”
千代将双手放在腿上，低下了头。
千代提起游泳时候的眼神，清美再熟悉不过了。姬乃提起读过的书的内容，小步讲起社团训练的情况时，都是这样，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无论是全身心投入，还是任凭兴趣涉猎，她们都可以在自己喜欢的时候做自己喜欢的事。
对，哪怕是自由受到限制的姬乃也是一样。
读书的兴趣正是在这种环境下的产物，正因如此，姬乃才对读书的乐趣倍感珍惜。
小步虽然不时会偷懒翘掉社团活动，但是清美明白，她对运动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不然也不会经常硬拖着家里蹲姬乃放学后锻炼。清美觉得，在操场上奔跑的小步，是最耀眼的。
然而与两人不同，小千代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权利，被剥夺了。
只能像今天这样，捶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回忆着过去的快乐。
只是，再也无法再现的快乐，终究会化为痛苦。
而且是一旦想起就无法停止，不断磨耗着灵魂与意志的钝痛。
那深不见底的绝望感，可以将人轻易击垮。
更何况，承受这种痛苦的是一个仅仅13岁的小女孩。
千代的手，逐渐用力抓住了被子。
“可是，听说就快要手术了……”
小步还想要为小千代找到一点点希望。
“没用的。”小千代摇了摇头，“手术已经做过好几次了，可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大概也都放弃希望了吧，我猜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手术了。家里也快要负担不起手术和住院的费用，最近爸爸妈妈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笑了。所以就接受这种结果的话，也不用再……”
“怎么会……”
“不知道是不是哥哥拜托两位来安慰我，其实说什么也没用。我知道的，医生也说过，这次手术各种意义上都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这次再没有起色的话，恐怕一辈子就只能与轮椅为伴。我只需要在这里等着手术的结果给我下达最后的判决就好。也就不用再为了幻想挣扎了。”
“怎么会！川崎自己都不想告诉我们你的事情，是我们自己偷偷调查，他才老大不情愿说出来。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希望我们有空能来陪你解解闷就好。他这些天因为你的事情有多烦恼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一路跟来，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别再说这些会让他伤心的话了好吗？”
“哥哥他……”
千代明显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而且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啊。如果配合手术做复健锻炼的话，说不定就能……”
“我努力过了啊！”千代猛地抬起头，抓着被子的指节由于过于用力已经泛白，“早就已经努力过了啊！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复健训练室里，每天都练到手抓不住辅助杠的程度！小步姐姐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可是！可是……不管经过多久，只要松开手，连站住都做不到。行走都没有任何可能，更不要说成为运动员参加游泳比赛了。所以这次肯定也一样……”
“别天真了！”
小步腾地站了起来，瞪大双眼正视着千代。
“这种程度就放弃还说什么运动员和比赛？就算腿断了，爬也要爬到终点，这才是运动员啊！因为瘫痪就放弃了吗？手术的成功率又不是零！哪怕只有1%，就还有希望不是吗？拿出毅力来啊！社团的前辈经常对我们说的就是，在田径场上，第一重要的是毅力，第二也是毅力，第三第四有没有都无所谓，第五还是毅力！不能坚持到最后，前面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想想你周围的人放弃了吗？伯父伯母还在努力负担着你的手术，川崎也在做着自己能做到的事，医生也好护士也好，大家都在为了你的康复尽力准备，你呢？在这种时候想要放弃吗？想要否定别人的努力和自己之前的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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