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周的语气，即使发生过娘威胁爹，爹屠了娘的族人，娘又拉着爹同归于尽的惨烈经历，他说起爹娘也没有丝毫怨怼。
黎落问：“他们互相残杀，导致你被前任魔尊迁怒，扔到万鬼窟受了一千七百多年的苦，你不恨他们吗？”
“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跟我没有关系。”周周说，“更何况，山神爹爹待在魔族那一百多年，虽然一直不太搭理娘亲，但是对我很好，他为我铸刀，陪我去黑水河钓鱼，给我编草蝴蝶，还抓了一只小魔兽送我，可惜魔兽在爹娘反目成仇的时候受连累，死掉了。”
说到这里，周周趴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黎落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还好你在万鬼窟坚持下来，长大了，还成了一族之主。”
小金龙撇了撇龙须：“太迟了，我要是能早点成为魔尊，爹和娘就可以不用死了。”
黎落以为他在自责，宽慰道：“你别这么想，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天族和魔族几十万年积累下来的矛盾，并非三言两语能化解，就算放到现在，也未必能解决。”
“可他们相爱啊。”
“相爱？”黎落不解道，“你不是说，你爹是被你娘以钟山数以万计的子民性命要挟，绑来魔域的吗？”
“是绑来的，爹自持身份，也确实不乐意待在魔域，但他爱着娘，我知道的。”
黎落对他这话持怀疑态度：“怎么说？”
“娘小时候受过伤，落下病根，每逢极寒天气，身上疼痛难忍，爹做了许多人族用的手炉和汤婆子差我送她，不过他不允许我告诉娘这些东西是他做的。”
“娘是阴寒体质，族内的巫医断言她寿命不长，爹花了快三十年研究适用于魔族的草药，想为她治疗寒症，娘爱吃各种人族的糕点和甜食，爹会做，他自己做，也教我做，还总叮嘱我，以后他走了，让我照顾好娘……这些事他从来不说，也不让我说。”
黎落蹙眉：“相处了一百三十年，你爹不说，你娘就没发觉吗？”
“娘性子大大咧咧，小事从来不挂心，而且她是长公主，从小就跟着外祖父处理魔族诸事，外祖年纪大了，很多事都需要她做主，她平日里很忙，妖族，鬼族，甚至是天族来犯，都要她出面平定。
大多数时间她都不在魔域，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爹又总是对她冷言冷语的，娘脾气暴躁，两人总是吵架，久而久之，虽然住在同一处，他们都在避免和对方见面。”
黎落：“……”
这是什么狗血虐恋？
“娘对爹好，整个魔族都看在眼里，我之所以这么笃定爹也爱着娘，是因为爹打开密道放天兵进入魔域，娘厮杀到奄奄一息，拼尽全力想拉爹同归于尽，当时爹有机会避开娘刺过来的剑，可他没有。”
黎落一愣。
“爹心甘情愿陪娘一起死。”小金龙颇为遗憾地说，“我当时还太小，明知内情却无力阻止……若是放到今日，我定能解开他们的心结，管他什么天族魔族，我只要爹和娘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黎落听得唏嘘不已。
聊完这个话题，黎落又关注起另一个重点：“在曦凰叛变之前，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毕竟曦凰是前任魔尊的小女儿，而周周又杀了前任魔尊，往深了说，这是杀父之仇。
“小时候她对我不错。”小金龙说，“曦凰虽然是长辈，但她只比我大了百来岁，我跟她算是一块长大的，当年爹娘身陨，外祖父要将我投进万鬼窟，整个魔族只有曦凰为我求情。”
黎落若有所思道：“那后来呢？你从万鬼窟出来，杀了前任魔尊，曦凰对你又是什么态度？”
“她确实怨我，但她知道整个魔族无人能敌我，所以这些年一直假意归顺，在军中任了一个闲职，我知道她看似流连风月放荡不羁，实则暗中招兵买马锻造兵器，也怪我大意，以为她这点修为翻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那臭和尚会给她出主意，要不是部下忠心，我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黎落听得兴致勃勃：“这么说来，曦凰起事能成功，还多亏了墨尘？”
“嗯，墨尘不仅聪明，还仗着自己灭世黑莲的不死之身有恃无恐。”小金龙不屑地哼了一声，“也就是曦凰那个有眼无珠的女人才会看上这种假清高的臭和尚，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十五万年，最可气的是居然还没把人拿下，真是丢我们魔族的脸！”
“十五万年……你是大战之后出生的，曦凰公主只比你大了百来岁，她也是大战后出生的，十五万年前，曦凰公主只是个小女孩啊。”
“对，黑莲是大战时魔族趁乱从西方佛陀处抢走，初到魔族只是一朵未开放的莲花，还是曦凰误打误撞触开了他，那臭和尚绝对是故意的，在曦凰眼皮子底下化了人形，曦凰眼瘸，一眼就看上他了，不到两万岁的小丫头，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说要跟他成亲……我真是烦死那臭和尚了。”
黎落脑补了一下周周面对这个恋爱脑小姨时恨铁不成钢，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好一阵忍俊不禁。
“不过，你真的打算杀了曦凰么？”
从周周的叙述中，黎落听得出来他对这个世间仅存的亲人不是没有感情，现在顶多是在气头上，恼她听外人挑拨，对自己下毒手。
真要杀了她，黎落有预感，他不忍心这么做。
“人族有句话叫良言难劝该死鬼，对于曦凰非要跟臭和尚成亲这件事，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她一心要为了他送死，我拦不住，与其这样，不如敞开一条路，让她自己走，走到尽头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数。”
“什么路？”
周周卖起了关子：“最早今日，最迟明日，你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有魔将匆匆进来禀告：“尊上，曦凰公主带着一把剑，去往墨尘大师住的八行塔了。”
小金龙闻言，从珠宝堆里一跃而起，龙身一旋，落地化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年，他招呼黎落：“走，看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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