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夫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看了很久。
刘莽感受到了一股灼烈的视线，这股视线仿佛想要将刘莽的脸融化，把刘莽皮囊之下的那个脑子里思考的一切都曝光在外一样。
“原来如此。”甄夫人笑笑说道，她站起来向刘莽行了一礼，“刘蛮先生煞费苦心，是妾身为难先生了。”
然后她给刘莽递过茶，从倒茶到送茶，两次提问之间甄夫人的动作无比自然协调，像是提前设计好，又像是浑然天成一样。
刘莽看着茶水，接下但是没有举杯饮下，他行礼，与甄夫人说了两句致歉的话。
“这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夫人不要笑话在下。”刘莽拱手说道。
然后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是刘蛮先生还请记住一件事。”甄夫人停顿片刻，突然话锋一转，“这件事还没有传到兄长那里，刘蛮先生还请不要让这件事被兄长知道。”
“为何？”
“不为什么啊。”甄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难道你不觉得兄长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吗？”
刘莽看着甄夫人的眼睛，甄夫人生的本来就好看，但是女人年纪越大，处理自己脸的手法会越来越熟练，她和李洛有几分相似，但是她的脸上妆点精细，尊贵雍容，美更加成熟，更有韵味。
这样的笑在洛阳，能够引来很多豪杰的喜爱，但是他喜欢不起来，也笑不起来。
“在下知道了。”刘莽拱手退下。
甄夫人坐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刘莽的身影，眼神越来越淡漠，逐渐变得很冷，最后好像她想清楚了一件事，变得释然。
“先生们要不要洗脸？”
“先生们要不要漱口？”
“先生要不要留灯？”
“先生要不要早起？”
刘莽一一应付李洛的问题，感到精疲力尽。
“我要洗脸，也要漱口，也要留一盏灯，但是这些东西都让我自己来，小姐早些休息就好。”刘莽半推半就把李洛请出小屋。
“先生要几个枕头？”
“一般人都是睡一个枕头的。”
刘莽用力关上房门。
他和田老三住在甄府的客房里，在李洛的要求下，甄逸极不满意地批准了这个要求。
因为甄夫人的态度很奇怪，所以刘莽警惕地在睡前检查了一遍周围的所有墙壁，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上床睡下。
田老三看着，笑了笑。
他看着房梁，问道:“将军，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刘莽想了想，说道:“你也觉得甄夫人有问题？”
“哪里只是甄夫人有问题。”田老三摇摇头，说道:“将军可能刚刚成家有些事情你不了解。”
刘莽打起精神做到田老三身边，从来到邺城，他每天晚上最喜欢的事就是听田老三扯淡。
“我在家里成婚很早，孩子都有几个了，有些事情是家中缺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的。”田老三说道。
“比如？”刘莽挑眉。
“比如只有我和孩子在家的时候，孩子们就因为没有哭闹声而感到不适应。”田老三回忆说道。
刘莽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时代的孩子都很喜欢母亲才是，于是他问道:“孩子们不喜欢母亲，母亲在的时候他们会哭闹吗？”
以往都是刘莽听说有人不喜欢父亲。
“非也。”田老三说道：“是因为妻子不在，没人赶杀我，所以孩子们听不到我的哭闹声。”
刘莽顿时释然，向田老三竖起了大指头。
果然每天的田老三睡前故事环节从来都没有让刘莽失望过。
“将军不要取笑我，因为我的意思不是为了打趣。”田老三继续说道：“将军要知道，这种哭闹声其实是一种氛围，有些人喜欢热闹，就是因为在他成长的环境里有很多哭闹声，如果没有哭闹的声音，他就会极度不适应。”
“我有一次问过我的孩子们，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们最害怕什么。”田老三说道：“他们害怕安静，因为父亲在的时候渡过的时光是很欢快的，所以他们都不喜欢安静。”
刘莽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挨父亲打的时候，也会怀念父亲不打自己的慈祥模样。
“但是将军不觉得甄府上很怪吗？”田老三问道。
刘莽轻轻挑眉，示意田老三说出来。
“如果有哪里奇怪那就对了，但是府上的所有事情，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正常。”田老三说道：“就好像，他们是一个很完整的家庭，而李凡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刘莽回忆起来，果然在宴会上的所有一切进行的正常无比，也没有人提及李凡的存在，没人担心他的安危，反而是对李洛这个处在漩涡外围的少女担心无比。
“如果李凡之前从来没有跟着李洛来过甄府呢？”田老三问道：“我认为只有这种情况能够造成现在的局面，但是为什么李凡不跟甄家的人一起生活呢？”
“将军你刚刚说甄夫人怎么了？”田老三转口问道。
刘莽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田老三有关甄夫人与自己说话的事。
从李府的那个问题之后，他现在很多事情都会先在自己心中过滤一段时间。
整个甄府看上去极其随和尊贵，但是暗地里，刘莽能感觉到仿佛有无数道暗流在涌动。
“先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刘莽说道。
田老三看了一眼刘莽，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眼神旋即平静下来，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安静地转向了一边。
第二天早上早起是因为李洛的要求。
李洛不太喜欢待在甄府，因为在甄府她太像个大小姐了，过一两天回到李府又要变成那副模样，她知道这样不太好。
但刘莽和田老三坚持抵制她回家，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不一定能保证少女的安全问题。
在甄府，会安全很多，更关键的是，他们似乎能弄清楚很多事情。
但是时间一久，李洛可能会发现李凡的事情。
于是刘莽和田老三模仿李凡的字体，写了一封信，让少女的心弦稍稍静了下来，她答应先留下个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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