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山应该很早就在桐城的火车站等着了。
他把伞移到南郁的头顶，越过她看了沐辞一眼：“都上车吧。”
关于他们此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概不问，但心里都清楚。
车子是直接开向司宅的。
司允替南郁开了车门，护着她进了客厅，沐辞和南秋山还在车上，两个人的目光一直跟着南郁，直到看着她进了门才收回。
“你很讲信用。”南秋山说着。
“所以我也希望你们也能说到做到。”
沉默了一瞬。
“阿辞，”他还是这么叫他，“我搞不懂，如果你只是为了季明睿，一切都还说得过去，毕竟沐婉莹盗取南氏机密的事他也有趟这趟混水，你为他跟老太太求情，我能理解……”
“可为什么，你也替沐婉莹求了‘免死金牌’？”
南秋山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的男生低头垂眸，看不清神情。
“因为太容易了……”低低的声音差点被雨声掩盖，“死，对于她来说，太容易了。”
沐辞静静将视线放在车窗外的梧桐树上，顺着梧桐树往上，是司家的二楼，那里是南郁的卧室，就在刚才，卧室的窗帘，拉上了。
这是连最后一眼都不让他看了。
“阿辞，”南秋山叹息着，“你是个好孩子。”
虽然相处了那么多年，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男人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沐婉莹，这个叫沐辞的男孩应该是轻松快乐的，最起码不是现在这样……心机重重，阴暗圆滑。
“付司哲的事，我很抱歉……我早该清楚，她不会就这么自投罗网，是我……”
这场棋局，殃及了无辜，让棋外之人成了牺牲品。
南秋山直视挡风玻璃上的雨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引擎启动，嗡嗡的轰鸣穿过大雨，传到二楼窗户旁。
南郁背靠墙壁站着，内心沉寂，已经泛不起一丝波澜。
漆黑的车身在雨中停驻，引擎声响了很久，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男人的声音沉闷如钟。
沐辞抬头，南秋山的背紧贴着座椅，他开口：“您说。”
“这次离开……”男人声调微顿，“就别回来了，回来了，也不要来见她。”
“南叔叔……”
“我要你答应我！”音量提高，这是男人最后的祈求，“那孩子和她母亲一样，你不知道她会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
痛失挚爱的感觉，他真的不想来第二次了。
沉默，良久。
“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答应您。”
“……谢谢”
这是男人最后的尊严。
……
“他走了。”
车声越来越远了，南郁倚着墙滑坐在地上，像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问别人。
“对，”司允一直陪着她，“走了。”
“会去哪儿？”
“不知道，没人知道。”
“会出国吗？”她猜测着，好像在说梦话，“他也没告诉过我他喜欢哪里，原来我比我想象中还不了解他……”
从始至终，都是他对她一清二楚，细致入微。
司允过来扶她：“地上凉，起来吧。”
她难得听话，任由他扶着，也有可能是没有力气挣脱，司允不敢松开手，怕她摔倒。
“我想看付司哲。”弱弱的提议，她身上的温度开始不正常。
医生的警觉告诉司允，南郁发烧了，现在可能在说胡话，但他还是耐心应着：
“外面在下雨，等明天，明天我陪你去看他。”
“明天就能看到吗？”
司允让她平躺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像哄孩子一样。
“是的，明天就能看到。”
她不肯闭眼，半睁着，眼里没有光：“不要骗我，你们总是在骗我……”
“不骗你，”他抬手摸着南郁额上的发丝，“再也不会骗你了……”
她总算阖上了眼，意识也逐渐模糊。
“沐辞……”
司允听着，手上停了停，微微叹气：“我在呢。”
她啜泣了：“你别走，我害怕……”
“我不走，”他擦去她脸上的水渍，替那个男孩回应着：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
书房的门打开，老太太知道是司允。
“怎么样了？”
“睡了，回来的时候淋了雨，现在有点发烧。”
老太太点头，转了话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太坏了？”
“您有您的道理，是非黑白的定论都是因为角度不同。”
就像一千个读者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孰是孰非，说不不准的。
老太太眯眼笑了：“沐辞很聪明，你也很聪明，可惜了，你们都不是司家人……”叹息，沉吟，“也幸亏你们不是司家人，不然，我很难掌控。”
司允思考着这句话，问出声：“您为什么，一定要把一切都握在掌心里？您不累吗?”
“累？”老太太摇头，“司允，等你到我这个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曾经，我放手过，可是结果呢？我唯一的女儿，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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