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
朱晓华远远看见贾亮骑着摩托车过来。
朱晓华嘴角露出微笑。
地面上，三五个人蹲在地上，做出翻滚的姿势，忽然李大爷清醒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满脸疑问地说：“一年半载拿不出两块六，我现在光是买粮食吃饭，一天也得花个五分钱，两个月也得差不多三块钱。如果他真的连两块六都赚不回来，这两个月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能怎么活过来的，吃泥巴、喝尿呗。”有人继续嘲讽。
李大爷摇了摇头：“你试着吃泥巴、喝尿，看能不能长大。”
摩托车摇摇晃晃很快骑进了院子里。
贾亮看到朱晓华被众人围住，按了一下摩托车喇叭，说：“朱哥，我加完油回来了。你车的油缸真大，两块钱，加完油还剩下八毛钱，整整加了十升汽油。”
说完，贾亮又加大油门“嗡嗡”了两声，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
贾亮那句“你的车油缸真大”字字清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张婶打量起大半人高的崭新摩托车，问：“你刚说什么，这车是谁的？”
贾亮不屑鸟她，说：“这车谁的跟你有啥关系，你管是谁的车！你一个妇女，咋这么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呢。”
张婶说：“当然跟我有关系，你说是谁的？”
贾亮：“朱哥，朱晓华的啊。这车八千五百块呢。你们恐怕活八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什么，八千……八千五百块？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年代摩托车比较贵，大家根本都没听过、见过这么贵的摩托车。
有个小孩凑过去，想用脏手在摩托车上摸，贾亮一把拉住他：“别摸，摸脏了，把你妈妈、姐姐、妹妹都卖了也不够赔的。”
小孩吓得一愣，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摸下去，还是不该摸下去，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妈妈赶紧把他拉了回去。
万晓莉听到贾亮刚才的话，知道摩托车是朱晓华的，仿佛被当头闷了一棒。
朱晓华，这个窝囊废，居然有摩托车？
摩托车是他的？
凭什么是他的，他这么矬，居然有摩托车，我这么聪明，居然买不起摩托车？
凭什么？
而且，看那摩托车，好像特别贵的样子。
张婶、李大爷也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般，仍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
贾亮跳下车，把钥匙交给朱晓华：“朱哥，换你骑吧。”
朱晓华接过钥匙，伸手去掰摩托车的镜子，“嚓”地一声，完整的摩托车镜子被他拧掉下来。
朱晓华说：“这个摩托车镜子太丑了，改天重新换个新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么崭新漂亮的车、崭新漂亮的镜子，居然被朱晓华就这样硬生生破坏掉了，而且一点不心疼的样子。
刚才被贾亮喝止的那小男孩全家看着这个摩托车镜子，直心疼不已，心想，这得卖多少个姐姐才能换来啊。
所有人都被这辆漂亮的摩托车吸引，忘了刚才的话。
张婶忽然眉开眼笑起来，说：“朱晓华啊，既然摩托车都有了，那总该还钱了吧。”
大家忽然都想起来，是该问朱晓华要钱了。
有几人放下手中的饭碗，匆忙跑回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欠条。
朱晓华说：“还钱没问题，你们刚才说过的话，究竟算不算数？”
张婶几人犹豫起来，刚才一时冲动，夸下海口，没想到要变成现实了。
张婶要钱心切，说：“只要你把钱还了，我们说过的话，能不算数吗？”
其他人也附和：“对，把钱还了，我们说话自然算数。”
朱晓华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两块六的事。”
朱晓华问贾亮要了两块六，举在手中，说：“刚才谁说我今天要是拿出两块六，就脱衣服打滚的？”
众人把目光都瞧向万晓莉。
万晓莉一慌：“你们不能出卖我啊，我是在替你们要钱。”
朱晓华摇了摇头：“这些不重要，当众说过的话，总不能食言吧？想要我今天还钱，你们先兑现承诺。”
此时，又有三名邻居拿着欠条过来。
这些人同样要钱心切，怂恿着说：“刚才谁夸下的海口，谁来兑现，不能坑我们啊。我们几个刚来，可没说过这些话。”
万晓莉一慌，转身想走。
张婶、李大爷一把拉住了她：“晓莉啊，不管怎么样，等让他还了钱再走吧。暂时委屈你了，你就滚一个给他看吧。”
万晓莉简直要哭出来：“你们这些人，简直太不讲道义了吧。刚才求我帮你们劝朱晓华，现在转眼又把我出卖了。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能这样吧。”
李大爷着急地催促她：“你就滚一个嘛，刚才不是还滚过，而且滚得挺好看的。滚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我二十多年没见的鼻血都流出来了。”
大家见李大爷说话太过露骨，都鄙夷地瞧着他。有人啐了一口骂道：“呸，都这个时候了，还为老不尊，臭不要脸！”
万晓莉欲哭无泪：“刚才是刚才，我刚才是示范，羞辱他的啊。这次不一样。”
李大爷不依不饶：“有什么不一样？”
心想，都不是用你那胸部像足球、屁股像排球一样的身体在泥浆里滚一圈？
朱晓华掏出一支烟，坐回摩托车后座上，慢悠悠地点上，静等着这些人讨论出一个结果。
他的另一只手玩弄着掌中的两块六毛钱。
其中两块钱的纸币上，有一个工人穿着工作服，正在机床上忙碌。
五角钱则是一枚金黄色的铜币，正面是麦穗图案，中间有凸起的大字：五角。背面是国徽图案。
一角钱纸币则是青年男女们扛着锄头、戴着斗笠，挑着扁担，劳动归来的场景。
万晓莉挣扎了半晌，终究拗不过这么多的人，牙一咬、心一横，说：“好，为了大家能拿回自己的钱。我滚。”
她把还没有穿好的碎花外套再次脱下，穿着吊带裙，扑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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