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身体中另一个灵魂尚未消逝，就仍有机会让其重新掌控肉身。
唯一困难的点，是如何将另一个灵魂勾出或者束缚。
正是因此，凌轩才考虑先去找朱厌了解情况。
半夏的出现虽是凌轩始料未及，却更是雪中送炭。
炼魂族可以直接伤及魂体，凌轩此前所有担忧的事情，都因半夏而烟消云散。
事情如此顺利，让凌轩不禁有种瞌睡来了有人给递枕头的舒爽感。
另一方面，他却也有着别的担心。
知乐鸟将半夏遣来玄冥，到底是因为她知道半夏是炼魂族，所以有心让半夏来杀他。
还是有着别的原因？
他的心中一方面被得了半夏这个得力干将而感到狂喜，另一方面又因此而无比不安。
原本因他的话而无比兴奋的半夏，亦是因为此刻他的沉默而冷静下来。
“半夏。”
半晌后，凌轩看向面上有着几分紧张的半夏：“知乐鸟可知你是炼魂族？”
“许是知道的。”
低头认真想了想，半夏诚实道：“她那时候同我说，只有我才能为她报仇。”
仰头闭着眼，凌轩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不安应验了吗……
知乐鸟知道半夏是炼魂族，还将她派来玄冥……
若是他无法杀了她，他就会消失。
若是他杀了她，知乐鸟在这世间最为忌惮的人便会消失。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睁开眼，看着玄冥殿的房梁，凌轩语带嘲讽。
站在一旁的半夏和琅落皆是一脸不明所以，再看凌轩，也只是笑笑不做言语。
“你是说，你将七皇子杀了？”
坐在上位的女子声音有些嘶哑，头顶的帷幔垂下，她的脸掩在阴影之下。
半夏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面上如今是什么模样。
只是语调平静道：“他该死。”
咬牙切齿的样子，与言语间的腔调却是极为不搭。
上位之人似乎并未注意这一点，她微微颔首，光影之下，下半张脸扯起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没错，他该死。”
声音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笑意。
半夏微微抬着眸，扫了一眼用着玄歌肉体的知乐鸟。
“半夏，做得好！”
似是难掩心中的激动，知乐站起身朝着半夏走来。
随着她的接近，半夏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不太正常的气味。
仔细嗅闻后，她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知乐鸟的灵魂在朽坏？
抬眼再看向着自己走来的人，那哪里还称得上是人？
纵然半夏见过诸多因灵魂朽坏而溃烂消散的肉体，可看到面前的“人”，她还是靠着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才没有惊叫出声。
难怪知乐要躲在帷幔之下，难怪知乐此前都不肯走近……
那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红红黄黄的粘液附着在伤口之上，看起来格外恶心。
而那双极为美丽的眼睛，此刻却是通红通红，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小姐……”
强忍着心中将知乐撕裂的冲动，半夏语调轻颤：“您这是怎么了？”
知乐走向半夏的脚步一顿，她低下头，将自己的双手从过长的衣袖之中露了出来。
相比那张破溃腐烂的脸，她那双已经变得漆黑消瘦的手更显狰狞。
“半夏啊，这都是那七皇子害得啊！”
她在玄冥被宋清池以游魂之术重伤，灵魂险些被从玄歌的肉体中打出去。
幸而当时玄歌的灵魂太过微弱，她才堪堪留在了这身体里。
可不知那宋清池在术法里用了什么恶毒的诅咒，她的伤口不但没好不说，还每况愈下。
最初只是额头上的伤口无法愈合，接着双眼突然布满了血色。
而今，她的手脚皆已变得乌黑。
玄歌的身体百毒不侵，这绝不会是中毒导致的结果。
“是诅咒啊！”
快步走到半夏面前，知乐伸手抓着半夏的双臂。
她的指甲又长又硬，刺得半夏手臂生疼。
一双血红的眼紧紧盯着半夏的双眸，知乐如梦呓般喃喃：“是诅咒，半夏啊，这是诅咒啊！”
指甲嵌入皮肤，血液从指痕中缓缓渗出，染红了半夏的的衣袖。
可半夏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怔怔地望着那双血红的眼。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儿时。
那时候的炼魂族还是玄冥之中一个不起眼的族群，他们没什么野心，一直过着十分平静祥和的日子。
直到她的父亲在玄冥看到了一本书，玄冥秘术。
为了修炼那所谓的秘术，炼魂族开始了对玄冥亡者的屠杀。
她的父亲更是如走火入魔般，不仅仅屠杀，甚至是虐杀着亡者。
直到年少的冥主渡劫归来，结束了那一场对亡者，乃至玄冥的浩劫。
他的剑立在她的面前，面容冷淡。
“你走吧。”
与冷淡面容如出一辙的语调，他放过了她。
许是因为她并不曾参与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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