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眸光扫过她莫名其妙烧红的脸颊，起身走向不远处的茶炉，取了一壶新水架在茶炉上，又转回身取了一只青龙盏准备分茶膏。
王蓁没动盘子里的菜，只咬着包子，眸子一转不转地凝着李嗣源的身影和他若春水照梨花一样骨节修长的手指，不知不觉又开始出神……
“砰！”前院的门突然响了一声。
王蓁被惊地一愣，连带手里咬了一口的的豆沙包也滚落在了地上。
低头看了一眼掉在脚边的豆沙包，王蓁正准备低头去捡，却突然感觉身子猛地一个旋转，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人已经被李嗣源横抱起来，向内室的床榻走去。
“干什……”王蓁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猛地丢进了大床里，再回身见李嗣源已经开始放床幔。
“你要干什么啊？都这什么时候了，你这是要睡觉么？”王蓁紧张地爬过去伸手抓住李嗣源的衣袖。
李嗣源看了王蓁一眼，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突然生出想逗一逗她的念头，附下身贴着她的耳根笑道：“睡觉？跟你一起？”
王蓁俏脸蓦地一红，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的话问的有语病，赶紧禁了声，却仍拿一对大眼将他瞪着。
李嗣源见她又羞红了脸，不觉勾了下薄唇。
眼见他又要附下身子，王蓁吓地赶紧往床里头缩。
李嗣源却并没贴过来，只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用手指向床内。意思是让她躲在里面不要开口，之后便放下床幔，转身又走了出去。
王蓁不明所以地缩在床内，正琢磨李嗣源这唱的是哪一出时，就听门突然被人推开，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进来，像是收拾餐盘的宫女，之后进来一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看来你在这大梁宫里头，日子过的倒很逍遥嘛！”
听见这个声音，王蓁的心蓦地一紧，惊讶地刚一张嘴，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将拳塞进嘴里死死咬住，怕自己一紧张失声喊出来。
李存勖？他怎么也进了大梁皇宫？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原本就不馄饨的灵台又瞬间塞进一连串的疑问，王蓁却根本来不及仔细思量，只听外面的两个男人已经寒暄完毕切入正题。
李嗣源将分好的茶膏轻轻放在李存勖面前，淡笑道：“在这大梁宫里过的这段日子的确自在逍遥，我还真有几分乐不思蜀了呢。”
李存勖端着杯盏喝茶，听李嗣源这么说，放下茶盏笑道：“是啊，元帅让你来跟那大梁的皇帝谈判疆域一事，你谈的果然很有成效啊，都谈成一家人了，往后连家当都不分彼此了，弄不好将来这大梁江山都要收入你李嗣源的囊中了。”
李嗣源却捻着茶盏，浅然淡笑：“娶大梁长公主，并不是我的意思，如果惹义父他老人家误会……”
“啪！”李存勖抬手猛地将茶盏猛地摔在地上，被碎瓷划破的手指指着李嗣源的鼻尖怒斥：“李嗣源，别以为你装出一副纯善的模样就能骗得了老子，你这幅虚伪表象也就能哄骗住我爹和婉娘。老子告诉你李嗣源，如今因为你要娶大梁公主的事，家中已经闹得一片混乱，婉娘因为你寻死觅活，爹娘都被你气病了。李嗣源你若尚有良知，看在爹娘养你一场的份上，马上将这门婚事给老子退了。否则，今日甭想活着离开！”
细碎的瓷屑四下乱飞，李嗣源轻轻挥了下衣袖，将飞溅过来的瓷屑扫开，缓缓抬起黑曜石般的眸子，安静地看着面眼前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李存勖，唇角浅浅勾出一线弧。
“眼下只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言。你今日入宫，目的只两个：其一，逼我退婚；其二，索我性命，对不对？”
心思被李嗣源一语道破，李存勖面上有点挂不住，低头拿起个茶盏准备倒茶，借以掩饰被戳穿的尴尬，却没再反驳。
李嗣源依先他一步握住提梁壶的手柄，行止从容地分好茶膏，又为李存勖重添一盏新茶，薄唇始终勾着不深不浅的弧，淡淡道：“至于刚才说的那两点，退婚自然不成问题，结这门亲本就不是我的意思。至于后一点……代将军心里想必明白，凭你眼下的实力，恐还动不了我。”
见李嗣源说的直截了当，李存勖尽管听着很不舒服，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默了片刻，李存勖直言道：“好，既然你实话实说，本将军也不藏着掖着，你刚才的话不错，若是平常本将军的确动不了你，不过眼下你的境况却不同往日。如今在这大梁宫里头，本将军若没万全的准备，也不敢就这样来见你。你是个聪明人，这其中不必本将军多言，想必也能想得明白，若识时务肯交出锐麟军的虎符，本将军或看在旧日情分上留你一条性命。”
李嗣源淡然一笑：“原来代将军想要的是这个。兵权毕竟是身外之物，怎能同性命相比。”说完，起身向内寝殿走去。
行至床边，李嗣源抬手缓缓撩开床幔，向里面看过去时，见王蓁嘴里塞着小拳头，眼睛瞪得大大地正看着自己。
李嗣源仍是平日那幅从容安静的模样，伸手由床头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只手掌大小，塑形精致的铁虎，转身又走了出去。
将手中的铁虎轻轻放在李存勖面前的茶几上，李嗣源淡淡道：“代将军要的东西。”
李存勖几乎不敢置信的盯着端放在眼前的铁虎，没想到李嗣源竟然这么痛快就交出了锐麟军的调兵令信。
将铁虎拿在手里反复端详了片刻，李存勖将整只铁虎由中间小心分开，见内侧分一阴一阳，阳面雕刻着“唯令”，阴面雕刻着“钦绶”，两半虎符分开看一模一样，合在一处则是只威风凛凛的下山猛虎。
手里托着沉甸甸的虎符，李存勖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嗣源：“这，这不会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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