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李嗣源长眉紧蹙，眸光肃然将王蓁望着。
两人瞪视之间，一阵电光火石……
最后王蓁觉得自己无论在身高上还是在气势上，都输了李嗣源一筹，决定妥协，抄起他手里的衣裳，转身又出去了。
等换了衣裳再回来的时候，王蓁扯着身上太过肥大的斜襟大袄，满口的埋怨：“你让我穿的这是什么啊！跟老太太似得，还怎么赶路啊！”
李嗣源上下打量她一番，冲她招了招手，笑道：“过来，坐这里。”
王蓁十分不悦地撅着唇，依言走到他身边坐下，见李嗣源正用一只手拿着只小号刷子，不知在碗里调什么东西，看上去黏糊糊的还有点恶心。
王蓁正准备开口问，碗里那黏糊糊的恶心东西就被李嗣源用刷子挑起一坨，糊在了她白皙的小脸蛋上。
“你干什么啊，这什么东西……”王蓁急地直跳脚，起身就要拿布子擦。
“别动，这东西是做易容的，只要忍一下就好。”李嗣源好言安抚，将王蓁又哄着坐回来。
“你确定这易容的玩意儿不会毁容？”王蓁手里紧攥着块布子，惴惴然问道。
“当然不会毁容，还可以滋养肌肤呢！”李嗣源说话时，仍卖力地往她脸上糊。
见王蓁气鼓着两腮瞪着自己，还涂了满脸恶心吧唧的黏糊糊，李嗣源终于也忍不住笑起来。
王蓁是第一次见李嗣源笑的这样眉目舒朗，一时又有些怔。
李嗣源则趁着她犯花痴的空档，迅速在她脸上又涂抹了一气。
等王蓁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嗣源已经基本大功告成，举着刷子，像欣赏刚完成的杰作一样欣赏着王蓁的脸。
霍四收拾好了包裹，跨步走进里屋的时候，看见李嗣源对面坐的王蓁，先愣了一下，跟着便也没理会她，径自走到李嗣源跟前道：“李公子，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咦？我师傅她人呢？”
王蓁和李嗣源对视一眼，又齐刷刷都看向霍四。
霍四见李嗣源没反应，又回头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王蓁，指着王蓁向李嗣源问：“这谁家的老太太，怎跑这屋里来了？”
王蓁惊地险些从凳子跌下去，抓起桌上的铜镜就往脸上照。
霍四一看她这架势，也突然反应过来，死死盯着王蓁的脸，半晌才发出一句深深的感慨：“这……这比我们坊间八十多的曹媒婆还丑啊！”
王蓁在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几乎也是险些吓地背过气去，转身指着满脸得色的李嗣源怒道：“你，你故意的对不对！”
李嗣源点头，十分满意地欣赏着王蓁的脸：“丑是丑了点，不过混出城绝对没问题！”
依仗着李嗣源这句胸有成竹的话，当三人走到城门跟前的时候，王蓁和霍四赫然发现，李嗣源的这个举措果然十分英明！
坐在青骡背上的王蓁，蜷缩成老太太的模样，眼睁睁看着排在自家前面的一个面皮白皙的俊俏少年，走到城门前的时候，脸几乎被守城的兵生生搓下一层皮肉。诸如此类，但凡长的俊俏些的甭管男女，全要挨个验身，不对，是验脸。
见此情景，王蓁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皱的跟草纸似得脸。
等轮到王蓁和李嗣源，那守城的兵光看他俩那两张脸都嫌折寿，问都没问，挥手就将他二人放行了。
顺利混出东京城，霍四直将他二人送离官道，上了一条人迹较少的岔路方才止步。
告别了霍四，王蓁见四下没人注意，便从青骡背上跳下来，顺手将一包碎银子丢给李嗣源，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只道一声“保重！”转身就走。
此时的王蓁，心里觉得自己当下的这个派头，颇有几分话本子那些少年英雄风日洒然的劲儿，诚然造型是差了点，可气势绝对够得上义薄云天。
潇洒地走出几步，王蓁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心里便一阵得意，觉得她刚才那个豪迈的转身，一定将李嗣源给震慑住了，于是继续昂首阔步往前走。
又走出一段，王蓁忍不住刻意放缓了步子，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这回虽没听清是不是有脚步声，却也没听见有人开口唤她，先前那两簇豪迈的小火苗在眼睛里忽闪了几下，噗，就灭了。
当真就这么别了？连一句珍重都不留。
王蓁用力吸了吸鼻子，想起昨天在灶台前煎药时候对自己说的话。既然没办法对他狠，那就对自己狠，阮玉楼既然能为了个男人等三年，我王蓁也能将一个喜欢了三十天的男人忘干净！
默默地被这个斗志昂扬的信念鼓舞着，脚底下的步子不自觉就迈地飞快，就好像走的越快，信念越坚定一样。
王蓁最后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往前跑，连撞了人都顾不上看一眼。
直到感觉已经跑出了李嗣源的视线，跑出了他领域的边界，跑出了被青檀香萦绕的结界……
王蓁终于缓下步子的时候，却隐约听见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怀着以为是错觉的将信将疑的心思，王蓁慢慢地转回身，果然看见身后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李嗣源，正用那样专注又微带着恼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嗯哼，还是离不开她吧？
心坎儿里瞬间发酵出一串得意的泡泡。王蓁觉得，方才她走出来的这一段，别看路不算长，却是心里战最为关键的一程。
李嗣源那厮方才必定在暗暗揣测她的心思，猜她到底是不是当真要走，如果她憋不住先回了头，那就正好中了他的心理战术。那时，李嗣源就会志得意满并趾高气昂地笑话她没骨气。
可她王蓁英明果决，一口气就跑出了他的心里战术路程。这就让李嗣源觉得她是认真要走，若此时再不开口挽留，就当真要失去她了。所以，最终她必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归。
端着胜利者的姿态，当王蓁走回李嗣源身边的时候，却发现李嗣源的眸子里，并没预想中那样充满期许和留恋的眼神。
李嗣源的眼神仍像平日那般平静，手里还拎着个王蓁觉得分外眼熟的包袱。
包袱？！
王蓁猛地伸手向腰里摸，却摸了个空，装碎银的包袱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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