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要说,这所谓黄泉,只有离朱,只有不归地,只有茫茫无尽忘川途。说出来岂不是无趣?
容小龙想了想,说道:“这百年来,按照民间传说的讲法,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重逢,这一年如何算呢?是算天上的一年呢,还是算人间的一年?”
陈大状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怎么细究过这个事情。
容小龙想到这个问题只是灵光一现,但是说出来之后他自己也跟着纠结起来,说:“民间也说过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姑且算是真的?”
“如果真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么,天上的织女就可以日日见到牛郎和一双儿女。可是凡人寿命短暂,哪怕是当时那一对儿女还在嗷嗷待哺,一天一年下去。牛郎和那双儿女,一生都要耗尽在鹊桥上了.......”
容小龙自言自语:“其实这样也算是蛮好,这算是另外一种的不舍不离。”
陈大状没吭声,光听着容小龙一个人自言自语了:“那如果这样,那牛郎这一生可真是有点悲惨又活该。很是碌碌无为。一辈子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骗来一个神仙当了几年的妻子。然后付出一生的代价。这么想想,命运也是公平。”
陈大状听着这句话,怎么琢磨都不对劲:“人家夫妻恩爱,牛郎织女在凡间可是有情人的代表,怎么到你这里,牛郎反倒是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且不论这个故事是真的假的,即便是牛郎织女恩爱是传说,可是牛郎欺骗织女更加是你的臆想,你一个小小少年,单凭一番臆想就断了一个流传百年的恩爱故事,把一对有情人打成如此不堪,你不觉得,这一来,算是欲加之罪,二来,你心态不对吗?”
“不会啊,我觉得这就是两面态度,前辈是站着凡人角度,我呢,是站在神仙立场,不仅不算是心态不对,还算是公正公平.......”容小龙一脸坦然,“我可没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轻易在。你若是把一方的神仙身份放一放,再细细想一想,就该知道这个故事多么的血腥和悲愁。”
沈陈大状彻底没了脾气,说:“如何说来?”
容小龙如此和他掰扯道:“一个放牛的穷小子,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在洗澡,不想着非礼勿视赶紧回避,却贼心大起,偷走人家姑娘的衣裳,以此姑娘的清白和名节来威胁她以身相许。然后恬不知耻,把自己的见色起意,推给一只长不出人舌头的老牛背锅。结果人家姑娘的父母来把姑娘救出火海,那个人贩子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控诉姑娘的父母拆人家庭,还说什么和人家亲生爹妈有夺妻之恨?还带着一双儿女叫骂到姑娘父母家门前去......惹得人尽皆知,若是当地民风严苛一些,那姑娘可就活不成了。”
容小龙看一脸木鸡状的陈大状一眼,好意说道:“你如今在看所谓牛郎织女星。心里该换换感觉。”
陈大状无语,半天才道:“我都看了几十年了,怎么现在才遇到你呢?”
陈大状干巴巴道:“若是我早些遇到你,凭着你这样一番伶牙俐齿,我应该收你做关门弟子——你倒是个颠倒黑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料。”
容小龙谦虚:“客气客气。”
他是真的谦虚,毕竟容小龙是真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他谦虚完毕,等来了陈大状一个白眼。
然后迫不及待转了话题:“长的原因呢?——那个北荒灭亡,长的原因呢?”
陈大状一下子被拖进了情绪里:“长的原因啊........那真是说来话长了。”
说来话长,有的时候不是说起来要说很久,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很短的,包括掺杂了神仙动怒的的成分的故事中,神仙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是,其他的是真的。
比如隔相江江水日渐浑浊,比如那只有北魏境地才生的水草日益减少,比如江边植被日渐稀少,比如砂石逐渐堵塞河道,比如大雨导致上游江水暴涨压垮堤坝,比如一夜之间那临江村落不复存在.......
这一切归根究底的人为的真相,在随着北魏亡国,似乎被永远掩埋到了黄沙之下,只剩那个神仙天降的传说依然在流传。
这个时候,就开始讲道人不胜天了。
挺有意思。
陈大状说:“......你可知道,鲛人?”
容小龙说:“诗句里听说,‘沧海月明珠有泪’。”
“你可知道,为何无缘无故,传说和诗句都有鲛人存在?”
容小龙说:“前辈不要说,是因为之前鲛人曾经存在过?”
陈大状点头:“聪明......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有点后悔自己死的太早,鬼能不能托梦?我托梦给顾文熙,让他收你做徒弟?”
容小龙:“.......”
他很不忍心告诉陈大状真相:以他的身份他的处境他的出身,本来就不可能能够去朝堂在展开什么拳脚了。这也是他去江湖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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