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山,和旺兴赌坊吗?
王川眉头一拢:“是不是许阁老,对老爷会有什么影响吗?”
魏业侧目过去,也只是匆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什么都没有再说,因为——
正堂前,赵隼站在垂带踏跺下,仿佛在等什么人。
而魏业知道,那就是在等他。
这样反客为主,实在是叫人感到不快,偏偏又无从发泄。
黎晏从前真不是这样的。
他其实知道黎晏是这天底下最眼高于顶的人,比之秦昭,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是天子胞弟,从小养的那样金贵,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才是应当应分的。
但过去的十几年里,为着魏鸾,黎晏对魏家人始终客气,即便是偶尔得见章氏一回,章氏那样不成样子,黎晏也少有为难,更不要说这样趾高气昂的姿态……
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和魏鸾没有血缘关系,便再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黎晏可能忘了,他不敢——他永远都不敢主动揭穿事情的真相,不敢揭露魏鸾的身世,那无异于,自己亲手断送了他和魏鸾的前程与将来。
这样的黎晏,束手束脚,畏首畏尾的,又凭什么在他面前趾高气昂?
魏业仿佛在突然之间,找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奋力抓紧了,又用足了浑身力气,不停地向上攀爬。
他上前去,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是平静无波:“让殿下久等了,府衙上知府大人问话问的久了些。”
而不出魏业所料的是,黎晏对魏家人再不愿意端着那些表面上的客气,赵隼自然就明白了他主子的心意,如今再见魏业,连寒暄都不肯。
赵隼往旁边儿让了让,顺着魏业的话就接了过去:“我瞧着,郭大人也没怎么问魏老爷,倒是为难夏掌柜更多些,说到底,好些事儿,郭大人是不知情的,正因为不知情,所以看在齐王府的面子上,对魏老爷您,还是留了情面的,您说呢?”
魏业正要提步上垂带踏跺,脚步猛地一顿,侧目去看,眼神有些晦涩难猜:“赵总管?”
赵隼噙着笑,丝毫不惧怕,迎上他的目光:“魏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不愧是齐王府的大总管,这样的气派。
魏业哂笑,声音很浅,浅到赵隼几乎听不见,可是赵隼知道,魏业心中还是不屑一顾的。
也是了,昔年能有那般筹谋的人,又会真正把谁放在眼里?只怕在这位魏老爷的眼中,这天下的人和事,都是他掌上玩物罢了。
赵隼深吸口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对魏业生出了无限的厌恶来。
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做奴才久了,虽然是齐王府的奴才,有着说不出的气派和骨气,不至于见了谁都是卑躬屈膝的,但要说厌恶……
他毕竟只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去看不起别人呢?
可是魏业,也只有魏业。
赵隼仿佛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只是侧侧身,像是在引路一般,跟魏业一道进了门去。
而他这样的姿态,越发引起魏业的反感,正如他先前的感觉一样,就是反客为主。
黎晏是借着这样的架势,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恁的幼稚。
魏业进了门,见黎晏是端坐在主位之上的,自然上前去见礼,又寒暄客气着说了些请罪的话,无非是说耽搁的久了,又不知道他到了府上来,叫他久等了一类的。
黎晏没有给他留面子,这个台阶,也显然不打算叫他就势下来。
等到魏业的话音落下时,黎晏咦了声:“王川没告诉你吗?我跟你是前后脚进的门,也算不上久等了。不过我听赵隼说,在堂上的时候,郭大人也没怎么理会你,只是后来说起王全的死,还有旺兴赌坊的账,才问了你几句,但你不是说了吗?——”
黎晏的笑,戛然而止,突然就顿了声,等到再开口时,全然换了一副语气和语调:“王全的死跟你无关,旺兴赌坊的分红也和你无关,你甚至怀疑,是夏贵年杀了王全,更或者说,是许敬山因为气恼,痛下杀手的。”
“殿下也觉得,是许阁老?”
魏业不答反问,站在那里,镇定自若。
黎晏自从他进门之后,目光就再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可是他什么都没能瞧出来。
也是了,做了这么多的亏心事,手上沾染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甚至是发妻,也死在他的手上,魏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心虚呢?
黎晏突然便觉得好奇起来。
他两只手放在扶手上,好整以暇的望着魏业:“本王突然有些好奇,这天底下,究竟有什么事儿,是能叫魏老爷你,感到心虚,感到心慌,感到手足无措的呢?本王真是想看看,如果——魏老爷,如果有一天,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了,你还能这样镇定自若,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吗?”
“所以呢?”魏业一偏头,仍旧面不改色,反问回去,“殿下真的想试试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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