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尊罗汉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岿然不动，仿佛栩栩如生的雕像。
但随缘知道，这些都是活的。
随缘的目光转向了骑兵首领。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山神庙里遇到的观音化身，长安城柳府遇到的传帖和尚，之前猜测有人冒充菩萨等等。
眼前这些人，就是冒充菩萨的人！
首领微微低下头，错开与随缘对视的目光。低低的说了声“抱歉了。”
下一刻，他抽出腰间的剑握在手上，剑身振动间，星星点点的黑色烟雾自剑身浮现，迅速包裹住整个剑身。
首领挥动宝剑朝着随缘劈砍而下。
随缘愣愣的看着他，心神摇动，不躲不闪。
剑身在贴近他的额头时停了下来，他甚至能感受到剑刃上传递过来的冰冷与森寒。
“施主，你怎么敢？”
随缘收回目光，低眸垂目，淡淡的问道
“你怎么敢如此行事！”
“唵瑟置哩迦攞噜跛吽欠娑缚贺”
随缘双手合十，微微一礼，双手内相挟作拳，两中指竖立，指端相合。
“唵！！”
空中响起一阵怒喝声，随缘身后浮现出一尊巨佛。
巨佛六面六臂六足，身青黑、虎皮为裙，以髑髅为璎珞。巨佛右手持剑，右二手持如意宝棒，左手持三叉戟，左二手持轮，二手随着随缘双手变换结根本印。【注1】
随缘抬起头来，怒目而视，无穷无尽的佛法修为灌注进巨佛像中，手上根本印变化，伸展两食指，弯曲如三戟叉。
“唵！！！”
随缘双目怒瞪，张口怒喝。
他身后的佛像挥剑而斩。剑刃所过之处，无边滔天火焰燃烧。
首领手上的宝剑与巨佛手上宝剑相持瞬间，剑身黑色烟雾寸寸消散，露出剑身上雕刻的纹路。
紧接着，于两剑相交之处，红色火焰升腾燃烧，剑身寸寸断裂。
巨佛挥剑斩下，在首领复杂的神色之中透体而过。
下一刻，巨佛消散，首领矗立不动。
“咔嚓”
有寒风吹过，首领面上面具碎裂，掉落下来，于空中化作黑色烟雾飘散。一同碎裂的，还有首领身上黑色的盔甲，也化作了烟雾消散。
面具掉落，露出了首领的面容。
那是一张苍白的面孔，两腮下陷，露出青色的牙床，脸上褶皱纵横，眼眶内，两颗眼球尽是红光。
“嗬！嗬嗬嗬~~~”
首领张开嘴巴，发出一阵阵嗬嗬声。
“李纯！！！”
随缘不可置信的喊道。
首领慢慢的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不似人声。
眼眶内的两点红光投注到随缘身上。他张了张嘴，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句。“曾祖。”
随缘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点红光自李纯腹中亮起，红光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向上飘动。李纯张大了嘴巴，将红光吐了出来。
那是一颗闪烁着红光的圆珠被吐了出来。
圆珠漂浮在空中，缓缓转动，它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染得院中火把也变成了红色。
一阵阵诡异的梵音于虚空之中响起，勾动着人心，驱使着人们想要吞下那颗圆珠。
随缘体内经文飘出，将圆珠团团包围住。圆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体表的红色光芒大放，染得经文也透出了一丝丝的红色。
经文不断缩小，终于，一阵似有似无的碎裂声响起。随缘收回了经文，圆珠已经消散。
没了圆珠的支撑，李纯眼中的红光逐渐消散，跪倒在了地上，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腐烂。
“曾祖……”
李纯微微抬起头，青色的牙床颔动着，他的手臂微微抬起，冲着随缘伸了伸。
“救……我……”
下一刻，李纯化作黑色烟雾，消散在了空中。
“砰~”
身后传来一阵阵倒地声。
那些骑兵纷纷倒在了地上，化作黑烟一同消散在了空中。
随缘有些惆怅地蹲下身来，摸了摸李纯跪倒的地面，只摸到了一层冰雪。
法痴拉了拉微散的袈裟，沉默地走到随缘身后。
呆了这么久，师父与李唐皇室的关系，他已经知晓了。
李纯不光是皇帝，还是师父俗家的九世孙。看着自己的后代变成这副模样，即使是师父，心里也很难受吧？
随缘慢慢的站起身来，刚往台阶下走了一步，便停下了脚步。
一点光明于虚空之中诞生，下一刻，一道人影浮现。
一道端庄的人影端坐莲花之上，左手结施无畏印，右手持杨柳枝。
这是杨柳观音，乃是观音菩萨三十三化身之一。
随缘警惕的望着杨柳观音。
“随缘。”
观音喊了一句，手上轻轻一挥，院子中的十八尊罗汉消失不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少女，少女身上裹着轻纱，头上飞仙髻，腕上系着铃铛，面容姣好，姿态妩媚。
“这是冒充本座的妖物。”
观音单手又是一挥，两道人影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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