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他骤然变得宽厚无比、覆盖着汗水和灰尘的肩膀上。他惊恐地低下头——原本踩在脚下的矿车轨道,现在像两条细细的铁丝,深深地勒进了他脚背下方那层厚厚的、布满粗粝纹理的暗红色硬皮里。脚下是坚硬的玄武岩基岩,而他,像一尊骤然拔地而起的血肉巨像,直接顶穿了矿道的上层结构,半个身子暴露在火星稀薄、冰冷的大气中!
凛冽的寒风卷着铁锈色的尘埃,抽打在他赤裸的、热气腾腾的巨大身躯上。他茫然地抬起巨手,视野里,那只手掌大得像小型飞行器的起落架,皮肤粗糙厚实,布满奇异的、如同岩浆冷却后形成的暗红纹路,指关节粗大得如同岩石。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空气被捏爆的微弱气爆声清晰可闻。
十米?十五米?他脑子一片混乱,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茫然。我是谁?我还是周运发吗?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恐慌如冰冷的火星沙暴般席卷他意识的瞬间——
嗡!
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像无形的牵引绳,猛地拽动了他的神经。他巨大的头颅不受控制地抬起,浑浊、惊恐的目光穿透稀薄的火星大气层,越过冰冷的虚空,本能地投向那片黑暗深处一颗悬浮的、散发着蔚蓝色光晕的星球——地球。
就在他目光投向地球的同一刹那!
一道冰冷、威严、仿佛带着整个星系重量的意志,毫无征兆地在他巨大的头颅内部轰然炸响!那不是声音,是直接烙印在灵魂底层的命令:
【速至!】
【地球轨道!】
【‘帝’与‘命’!】
这意志如同宇宙的雷霆,震得周运发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撞塌一片矿壁。他痛苦地抱住自己那如同小山般的头颅,指关节深深陷入发间。就在这剧痛与混沌中,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印记,如同沉眠亿万年后骤然苏醒的星辰,在他混乱的视野深处、在他灵魂的“眼”前,幽幽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字。
一个由无数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古老星光勉强勾勒出的篆体字——“命”!
它悬浮在他意识的核心,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牵引力,遥遥指向地球的方向,指向那个刚刚穿透了星系尘埃、与他视线对撞的存在!
归尘终端,绯红光茧内。
能量风暴的顶点终于过去。梅小E感觉自己从一场宇宙大爆炸的核心艰难地爬了出来。意识重新凝聚,感官以几何级数疯狂扩张。
他“看”到了。
不再是通过光学传感器,而是意识直接穿透了厚重的绯红光雾,穿透了归尘终端的合金外壳,穿透了刑山遗迹的层层空间褶皱,甚至穿透了广袤星际间冰冷的尘埃云!
太阳系如同一张微缩的星图,清晰地铺展在他全新的、跨越维度的感知场中。水星轨道上穿梭的采矿船,金星厚重云层下的风暴,地球蔚蓝海洋上空的卫星网络……一切纤毫毕现,如同掌中观纹。
就在他这超越物理界限的“视觉”扫过那颗熟悉的蓝色星球时,一股奇异的共鸣感猛地传来,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他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穿透了火星稀薄的大气层,穿透了奥林匹斯山脚崩塌的矿道,精准地锁定在了一个矗立在赤红大地上、如同远古泰坦般的巨大身影上!
十米?十五米?那身影顶天立地,覆盖着暗红色如同冷却熔岩般的皮肤,粗犷的肌肉线条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正抱着巨大的头颅,痛苦而茫然地望向虚空,望向地球的方向。
就在梅小E的意识触碰到这巨人的瞬间,巨人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两道跨越了数千万公里虚空的目光,在冰冷死寂的宇宙背景中,轰然对撞!
梅小E的心核(曾经的数据核心)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震颤!在巨人那混乱、惊恐、如同原始兽瞳般的巨大眼眸深处,他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印记——一个悬浮在巨人意识核心、由无数黯淡星光艰难凝聚而成的篆体字:
“命”!
大帝临终的话语,那关于“帝”与“命”本为一体双生的箴言,此刻如同宇宙的真理之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
就在这宿命对视的惊心动魄一刻,那冰冷、威严、如同星系意志化身的宏大声音,同时在梅小E和周运发两人的灵魂最深处,如宇宙洪钟般炸响:
【‘帝’与‘命’!】
【本为一体双生!】
【速至地球轨道汇合!】
【时不我待!】
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终极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他们的灵魂。梅小E瞬间明悟,那巨人矿工,就是大帝布局中与他命运相连、缺失的另一半!而周运发则被这直接烙印在灵魂中的“帝令”彻底慑服,那巨大的、本能的恐惧被一种更深邃的、无法抗拒的召唤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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