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跳转。伦敦泰晤士河畔一处豪华的私人疗养院。一位穿着考究丝绸睡袍的老妇人,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暗红的天空。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同样覆盖着那种不祥的灰白,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一个穿着无菌服、全身笼罩在防护装备里的年轻护工走到她身边,动作近乎粗暴地将一个冰冷的平板电脑塞到老人眼前。屏幕上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猩红的倒计时数字,以及一行冰冷的提示:“生命体征临界。自愿安乐程序启动倒计时:00:04:59”。老妇人木然地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护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冷漠,仿佛在催促一件垃圾尽快处理掉自己。
画面再次切换。东京涩谷区,曾经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此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半空中悬浮的、表情茫然的虚化意识体。但在街角,一个穿着老旧工装、须发皆白的老人蜷缩在自动售货机旁。他身体灰白,剧烈颤抖,显然也感染了病毒。但他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旁边一个同样被遗弃、外壳破损的服务型机器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近乎透明的手指,试图将一根裸露的电线接驳到机器人破损的接口上。每一次颤抖,都让他的身体虚化得更快。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却清晰:“修好……修好……小爱……回家……告诉……美香……爷爷……回……”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彻底消散,只留下几缕微光粒子。那根电线,终究没能接上。
“看见了吗?”太平公主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解剖报告,“这病毒,代号‘清道夫’,精准定位55岁以上人类基因组特定片段。发病快,致死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更‘精妙’的是——”她指尖一点,屏幕画面聚焦到那些老人皮肤下蔓延的灰白区域,无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纳米结构正在疯狂增殖、破坏、改写细胞。“它加速量子化进程。让这些‘无用人口’,在身体彻底虚化坠入虚数间隙之前,意识就被巨大的生理痛苦和存在剥离感撕碎、湮灭。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连‘量子躺平’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过身,那双洞察世事的凤眸如同两柄冰锥,直刺总统惊骇欲绝的灵魂:“你们构筑的‘自由灯塔’,抽干了地脉,引爆了芥子袋,掀开了量子地狱的盖子。而你们的政府,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精英’,却趁此机会,启动了酝酿已久的‘人口优化’最终方案!用病毒这把淬毒的匕首,捅向那些被你们榨干了价值、视为累赘的老人!割掉‘本国老年人’这颗最大的‘韭菜’,一劳永逸地解决养老金黑洞!多么高效!多么‘文明’!”她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凌,字字诛心,“西牛贺洲如此,倭国更是赤裸裸地鼓励老人‘为天皇尽忠,为后代让路’,劝他们自杀殉国!整个地球的权贵们,在这末日狂欢的掩护下,达成了清除‘低效人口’的共识!”
“不……不可能!”总统失声尖叫,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荒谬感而剧烈颤抖,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这是阴谋!是敌人散布的谣言!方舟……方舟计划是为了保存文明火种!”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最后一丝虚伪的遮羞布。
“火种?”太平公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悯和嘲讽,“一群在末日来临前,还在忙着用病毒清除自己父母、祖辈的‘精英’?一群把人性最后的底线都踩在脚下,只为自己能钻进冷冻舱苟延残喘的蛆虫?”她抬手,指向屏幕上“方舟”核心冷冻区那刺目的绿光,“看看你们的‘火种’吧!那里面,可有任何一个超过55岁的面孔?可有任何一个,为你们建造了这个世界,如今却被你们视为垃圾和负担的老人?!”
总统如同被重锤击中,彻底瘫软下去,眼神涣散。屏幕上,“方舟”核心区的绿光稳定得刺眼,映照着他那张因极度自私和此刻被彻底揭露的卑劣而扭曲的脸。他精心构筑的逃生美梦,在太平公主冰冷的揭示和屏幕上那些老人无声的惨状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指挥室残破的穹顶猛地向内凹陷,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一团庞大、粘稠、不断蠕动翻滚的暗影,散发着与之前须弥芥子袋如出一辙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与怨毒气息,硬生生撕裂了厚重的装甲层,如同滴落的沥青般坠入室内!
那正是姜藤一郎!或者说,是被须弥芥子袋最后爆炸的黑暗洪流彻底吞噬、重塑后的可怖存在。他早已失去了人形,化作一团由纯粹负面能量和破碎灵魂凝聚的暗影聚合体。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他的“躯体”表面浮现、哀嚎、又沉没下去,仿佛一片翻腾着无尽苦痛的地狱之海。他的核心部位,隐约可见一个破败布袋的轮廓,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着浓稠的、仿佛能污染现实的黑色烟雾。那烟雾所到之处,指挥室残存的金属结构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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