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林妍的手才终于恢复大半，能够重新操刀。
但临进屋之际，楚烨却提出要随行旁观。
林妍想起那云卿似乎十分信任他，便点了点头：“好，别干扰我。”
楚烨神色一松：“好。”
林妍看向了齐泰：“倘若有人闹事或者喧哗，老爷子照旧别客气。”
齐泰郑重点头：“你放心。”
果然还是这样好言好语的交代动听，他是真不想再惹恼这小姑娘了，有些吓人。
齐泰紧跟林妍和楚烨进屋，便稳稳坐在小板凳上，闭目修炼。
屋子里，云卿竟是还醒着，见林妍进来，他勉力张嘴，声音破碎：“之前是我冒失了，对不住。”
林妍没搭理他，还灌了他一罐子麻沸散，又拿催眠药剂捂了他的鼻子。
青年愕然地瞪圆了眼睛，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愕然，很快便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楚烨隐隐觉得后脊背发凉，莫名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姑娘二话不说就敲晕了自己。
冷着脸的小姑娘在这一刻似乎忽然跟他心有灵犀，转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个人的意志力太强，不彻让他失去行动力不行。”
虽然那一眼的对视很短暂，但楚烨总觉得，他看懂了她的意思——比如你当时敲昏了还会醒，还会袭击人。
楚烨喉咙有些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需要帮忙吗？”
林妍点点头：“万一他醒了，立刻打昏。”
楚烨：“……”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就见林妍已经开始拆绷带检查伤口了。
陈瑜立刻跟林妍讲解云卿的具体情况：“云帅的箭伤最麻烦的一共三处，心脏这里虽然没有扎穿，但卡在了肋骨里，硬拔可能会因为阻隔而歪斜，伤到心脏……”
他说一处，林妍便认真记一处，迅速将陈瑜的讲解和系统的透析图联合起来，一一进行分析推算。
等陈瑜说完，林妍心中已经有了手术方案。
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看向楚烨：“我只有五成把握。”
云卿的三处箭伤，同时威胁到了心脏，肺，还有脾，倘若有一处失败，便会立刻前功尽弃。
要不是她前段时间才通过了最精细的脑部手术考核，这会儿，她恐怕只有两成把握。
楚烨看向了陈瑜。
陈瑜激动道：“五成？！五成不少了！倘若我来，只有两成！”
他脸色涨红：“殿下，立刻让林先生动手吧！越早越好！”
楚烨点了点头，沉声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林妍没有提要求，而是看向了外面的那三张病床：“这位云帅要做的是一个大手术，耗时最少也要十三个时辰。那三个人，我不能保证还有心力。”
即便是有心力，她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楚烨和陈瑜喜悦的神思猛地一沉，双双沉寂下来。
没有哪一刻，他们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林妍这样的人，能多如繁星。
楚烨沉声道：“我会把他们抬出去。”
林妍注视着楚烨的眼睛。
楚烨冷静强韧得仿佛战无不胜，无可打败：“所有人都会倾尽全力拖住那三个人的性命，我们一起在外面等你。”
林妍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好！你们一定等得到！”
楚烨不由自主地也勾起了嘴角，深深看了林妍一眼，转身，迅速出了门。
林妍开始动第一刀的时候，楚烨已经带着人进来，小心把那三个人抬到了出去。
宋霖站在门口，郑重半跪在地，扬声道：“林先生救我儿性命，对我宋霖恩重如山，日后林先生但有差遣，宋某一定绝无二话！”
顿了顿，他更高声道：“解毒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我等都在外面等林先生！林先生！我等一定保住那三个人的命！”
说到了最后，已然声线颤抖，哽咽难言。
林妍低低地嗯了一声，没转头往回看——她不敢分神。
陈瑜忙替她回应宋霖：“指挥使，先生听到了，你们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打下手，什么都听林先生的！”
宋霖不敢再出声打扰，忙忙哽咽着哎了一声，匆忙关了房门出去。
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房间里的血肉悉索声，以及林妍和陈瑜云卿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时间，渐渐成了林妍和死亡的拉锯战。
每一次云卿义无反顾地要坠入深渊的时候，林妍都面无表情地将他拽回来。
好几次，云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翳，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唯一印入了脑子里的，就只有那一双冷静的眸子。
不需要人打晕他，也不需要重新下麻药，云卿的每一次清醒，都很快消失，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坠入无边黑暗。
他不止一次看到了幻象，仿佛已经彻底死去，只身走在无尽黑暗里，脚下是迷雾和水湾覆盖的道路，他茫然如同行尸走肉，连呼吸都充斥着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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