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若叶出奇得冷静，仿佛在命令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让与之相对的云栖族男人的窘态更加突兀。
终于，他吞了一口唾沫，手中刀柄的触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生硬，他做过同样的事情，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可是从那一日算起直至今日，他没有一刻不在自责悔恨中度过。
凰若叶的目光很凌厉，刺得他眼眶生疼。他干脆闭了眼，手中的长刀猛地送了出去。
“继续检测，这不可能！”天凌曜忽然厉声喝道，周围的天神族人尽皆一颤。
数息之后。
“长老，确实没有检测到契约之力，和上一次的情况是一样的。”一名天神族人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尽管这样的结果会惹怒天凌曜，但他无法无中生有，只能据实以报。
“继续！”天凌曜压下喷薄欲出的怒意，对场中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第二个云栖族人被带到了凰若叶面前，此人比第一个人还要不堪，他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因为他面对的是被鲜血染红了衣襟的凰若叶。
那一刀刺在了少女的胸口，虽避开了要害，可仅仅是这流淌的鲜血，就骇人得厉害。
少女微微垂眸，脸上看不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只是她的嘴唇很苍白，这是她的冷漠所掩盖不了的。
她听到了刚刚天凌曜的声音。
“别磨叽。”凰若叶的心底竟闪过一丝兴奋。
这些皮肉伤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她体内的木凰之力还在运转，这些伤很快就能得到治愈。
仅仅是付出这一点代价，就能让天凌曜的实验无法顺利进行下去，这是值得的。
像是凰若叶冷淡的话音给了面前的云栖族人勇气，那人的脑海里回响起不久前凰若叶对他们说过的话，在背后敦促的鞭子即将落下之前，他已经将手中染血的刀刃挥了出去。
凰若叶吃痛轻哼一声，但只是一瞬，她的嘴角就弯出一个与此时此景极不相宜的弧度。
违抗天道契约，除了逼迫契约两方自相残杀，天凌曜他还能做什么？
天道的轨迹岂是他能轻易捕捉的？
凰若叶在冷笑，再加上她苍白如纸的嘴唇，有些瘆人。
眼角的余光瞥见脚下，刚刚对她出手的云栖族人不顾身后天神族人的拖拽，拼命地跪倒在她面前。
以头抢地，一共三次叩地之声异常响亮。
这和刚刚第一个云栖族人的举动别无二致。
凰若叶不懂，这些人为何如此固执，明明这一切是她授意的，她根本不会在意他们对她的伤害，更不可能追究他们的责任。
在危境之中，为了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凰若叶会是对自己最狠的那一个人。
“长老，没有。”伴随着面前云栖族人被拖走的声音传来的，是不远处天神族手下对天凌曜的汇报之声。
天凌曜锋利的目光落在凰若叶身上，他突然大步走来，双手扣住了凰若叶的双肩：“你究竟是不是——”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凰若叶抬头，未等对方将话说完，猝然反问。
天凌曜看到一双异常沉静的眸子，他的手掌收紧了几分，骨节的坚硬触感让他能感受到凰若叶的瘦削，比同样年纪的少女要瘦上许多。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的手上。”天凌曜的语气略显阴沉，他最终松开了手，转身向云栖族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刚刚伤过凰若叶的两人在人群的最后，天凌曜亦走到了人群的最后。
“她在屋里对你们做了什么？”面对云栖族人，天凌曜的态度顿时强硬起来，语气里尽是冷意。
那两人在经受过刚刚一事之后，状态极差，但其中一人还是沉着声音勉强做出了回答，他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天凌曜身上的威势猛地释放出去，袭向那回答之人，他的话音有些扭曲：“没有？”
“没有。”那人咬着牙，重复了一遍。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从天凌曜身上感受到噬人的气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实验出了问题，就从实验品身上找借口，难怪天神族在这里这么久也没能将实验做成。”凰若叶的声音幽幽传入天凌曜的耳中，不大却格外刺耳。
天凌曜的注意力果然在瞬间转移到凰若叶身上，眼前的云栖族人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你懂什么？！”天凌曜终于露出一丝急躁，显然凰若叶戳中了他的痛处。
相比于之前凰若叶的试探，这一次才是真正成功的一次。
凰若叶无法回头，她看不到天凌曜脸上的表情，但她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隐忍的怒火。
“我的身份，我的经历，以及有关云栖族、炎龙族的信息，你们无一不掌握得透彻，否则你们也不会与我如此周旋，直接抓我便是何必那么多废话。你与其怀疑我和云栖族之间的契约有假，不如想想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所谓的检测天道之法根本就是无效的。”
凰若叶说得不急不缓，若不从正面看到她身上的伤，仅听声音，很难将她与一个重伤之人联系在一起。
她每说一句，在她看不见的位置，天凌曜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这项实验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当他终于有突破的时候，却有人说他一直都是错的。
他脸上虚伪的面具已经维持不住了，这样的指责，他忍不了。
天凌曜的面孔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狠意。
“继续！都给我继续！”天凌曜大喝一声，这意味着他并不准备停止这场无意义的实验。
他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前两个人没有触发天道之力仅仅是意外。
场中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天神族的人在天凌曜的命令下继续按照原来的程序进行实验，而云栖族剩下的人则重新提心吊胆起来。
和先前的两个人一样，没有人愿意亲手做出伤害凰若叶的举动。
他们没有忘记，当初天神族还未来云栖峡谷之前，他们的谷主云宛绮是如何嘱咐他们的——凰若叶给予了云栖族新的生机，而他们则将奉其为主。
可转眼间，事态竟发展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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