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裴相渐渐模糊在夜色之中的背影，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说是他的一位相熟的朋友，那是骗三岁小孩呢，嘴上说是朋友，多半就是他自己。她早就觉察到裴珩看她的眼神有异，还特意亲自来送药，就是来试探自己的。她的生父，很有可能不是裴相就是他的兄弟。
她慢慢地往回走去，既不伤感也不痛苦，认祖归宗又有什么好，就算她真是裴家的女儿，自小长在乡野，说不定他们还觉得她丢人，最多给个外室所出的身份，就此想把她困在闺房，整天德言容功，她也没一点兴趣。
“……你又去哪里闲逛了？”帐篷的幕布一撩，李毓弯腰从里面出来，盯着她不动。
楚昭华往帐篷里看了一眼，李毓不动声色道：“他们都不在里面了。”
“你的远房舅舅来找我。”
“……什么？”
楚昭华伸出手，给他看裴相爷送来的那罐药膏：“送药给我。”
她的手掌凝白如玉，只是手心的皮都磨破了，正泛着红。李毓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磨破的手心，低声道：“我就说不值得去救人，不过一罐药膏而已，就想收买人心。”他把她拉入帐中，又走近两步，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额头：“还有呢？”
这回轮到楚昭华奇道：“还有什么？”
“送了药膏，然后呢？裴珩这么老了，当你爹都绰绰有余，听说前段时间还纳了第四房小妾，你要被骗了去，小心羊入虎口。”
楚昭华看了他一眼，表情奇特：“可能……他真想当我爹也说不准。”
李毓听罢，脸上连一丝表情都不变，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虚情假意。”
的确是虚情假意，她也想不出还有更确切的词来形容了。她开始跟着母亲在崇玄山脚居住，后来母亲过世，她就上了山，崇玄离长安并不远，每年往来崇玄敬香火的高官权贵也有不少，若是真心要找，又怎么会找不到她。现在不过是无意撞见，忽然想起自己在外还有这样一段风流往事，心血来潮罢了。
“不过，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以李毓的谨慎，至少也该多问几句，再私下帮她调查一番，而不是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虚情假意。
李毓打开药罐，亲手替她上药，他早已换下了繁复华丽的外袍，取下束发的玉冠，如鸦羽般的发丝落在浅色的便袍上，浓浅对比惊心动魄，而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眸子，斜睨着人，整个人便如芝兰玉树清隽动人。上完了药，他却仍不松开手，轻轻托着她的手掌，浅笑道：“你若是裴相的女儿，他也认了你，那么便等于承了我的人情。人情债……将来，总是要还的，你说是不是？”
楚昭华听着他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柔滑如羽毛在心尖上骚动。
“若他不想要你，而我要你，你自然是我的人。不管哪一样，我都不亏，我急什么。”李毓松开她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再说我当时带你离开崇玄，根本就没想过什么相爷千金或是他国公主，倒是裴相急巴巴地送药探口风，我看他比我急多了，我就更不用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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