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秋风秋雨的清晨。
山坳里，新坟总是比旁边的旧坟土质要潮湿些。
一身黑色旗袍的聂露站在风雨里，她扔掉了手中雨伞，双腿齐齐跪在泥泞地上，泪水混合着雨水，沧然而下.....
山间的小道上，吉普车停在一旁，徐来在车里抽着香烟。
车窗外，烟蒂扔了一地......
徐来抬手看了看劳力士金表：她跪在那里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还不见她起身。
他推开车门，又重新关上：作为一名战略特工，他不能过多参与旁人的生活。
聂露这样可怜的女子，中国有千千万，他不能意气用事，只有把日寇从中国彻底赶走，才能让像聂露这样的女子重获新生......
良久，跪在那里的聂露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坟头......
无法，徐来只得冲过去，将满身泥泞的她抱起来......
农家小院里，冷得瑟瑟瑟发抖的聂露，坐在树墩上烤着火。
烧得正旺的火堆旁边，钱永挥动着砍刀在劈柴，那件新买没多久的薄呢格子大衣搁长板凳上。
坐在聂露身边的徐来，此时起身拿过钱永那件大衣往她身上一披，她顿时感觉背后一暖.......
“来哥，你...”钱永见自己刚穿没多久的大衣，就被他拿来给身旁的女子盖上，多少还是有点不情愿。
可当聂露无意间回头对上钱永的眼睛时，钱永便马上闭上了嘴，他从未见过如此脸庞精致的女子，仿佛是从年画上走出来的仙女般.......
“这衣服是你的吧？”聂露冰雪聪明，这点小心思，她一看即透，赶紧脱下大衣送还给他。
可他却迟迟不接手，只是愣愣看着她......
“嗯，要不然等回了城，我送洗衣店洗干净了，让徐先生再还你？”聂露怕他是嫌弃自己穿过.......
钱永先是摆手，后又是点头：“咳~这大衣能给你带来温暖，就算是物尽其用。”
徐来拾起脚边几根柴火，又往火堆里一扔。
这下火苗一下子乱蹿，偶有火星溅在身上。
聂露也往外挪了挪，她也怕身上披着的那件呢子大衣，被火星烧个窟窿......
钱永赶紧搬过一堆柴火，挨着聂露坐下。
他拿过徐来身旁的火钳，小心添着柴火......
吉普车进了城门，到了拐角处，聂露就下了车。
她披着钱永那件大衣，想脱下来放到吉普车里，徐来已经发动车子，他探出头：“大衣先披着。如果你感冒了，还怎么跟李士群周旋？！”
聂露扯了扯嘴唇，一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伪警局附近的面馆里。
周宇正和崔斌吃着鸡蛋面，姜副团长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瓶白酒和一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他坐到崔斌的对面，放下白酒，又打开牛皮纸：“刚出锅的卤牛肉，尝尝？”
“先将酒给周局长满上。”崔斌用牙咬开了瓶盖，“咕咚咕咚”就给周宇倒了二两......
周宇先是夹了一片卤牛肉嚼了嚼，才端起酒杯呡了一小口酒：“嗯，这阴雨绵绵的鬼天气，来上这么几口，还真是挺提神的。”
姜副团长也叫了一碗鸡蛋面：“哎呀，你们不知道，我在保安团里，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不就是他程大团长又回来了，有什么好怕的？”崔斌有些不屑。
周宇又喝了一口酒杯，见姜副团长闷闷不乐：“你现在要比你崔哥职务还要高出大半截，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姜副团长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咳咳咳！他现在就像...就像活死人？不，僵尸？对，就像一个活僵尸...”
周宇对于程海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可是徐来叮嘱过自己，要他装傻充愣，不要对程海事情做任何评价......
可崔斌不知道呀，他张嘴就道：“他姆妈死了，他那小情人听说是军统的人，也死了，孩子也不在他身边...啧啧啧，真够一个惨啰....”
崔斌的言语之中，总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们也是，没事说他干什么？等下我们去哪里玩玩？”周宇似是有些醉意打断两人的谈话......
可已经有了些酒性的崔斌，哪还止得住这像开了闸嘴巴：“....我看他就是活该！呸！靠一个日本女人当上这保安团的团长，自己姆妈被日本人害死了，给他生了孩子的情人也给日本人搞死了...问题是，他咋还不去死？！呵呵!”
姜副团长知道程海以前对崔斌十分不敬，他发些牢骚也是人之常情：“...谁说不是呢？唉，我...”
幸亏姜副团长还没将“我不是看在保安团待遇还不错”这话说出口。
“怎么？在开批斗大会？”是程海的声音。
难道他是跟了自己一路过来的？
姜副团长还没有同他撕破脸，只得站起来挪了挪自己右侧那条长板凳：“程团长，崔哥他喝了些酒说的话，你别介意...”
一旁周宇暗骂道：真是躲都躲不开！
可自己毕竟是警局局长，还能怕了这位靠日本女人、裙带关系上位的保安团长不成？
”程大团长，别来无恙呐？”周宇挥手让店家加了一套碗筷。
程海真像姜副团长所说，面无表情坐了下来。
这样子，还真像...真像僵尸。
不，准确的来说，更像一只鬼魅.......
“咣当！啪脱！哐啷 ！咣咣 ...”
谁也没料到，这程海竟然将整张桌子都掀翻了，那酒瓶、碗碟、卤牛肉片、还温热的面条......都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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