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他吐出一口白气,看着那白雾在空中缓缓散开,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畅快。
刘瑞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像要下雪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天气竟然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比屋里那股让人窒息的压抑感强多了。
他压了压那顶脏旧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沿着墙根,低头快速向前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刘瑞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远处传来孩子们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间或还有几声狗吠。这些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过年……”他嘴里喃喃自语,“这他妈的年,还有什么意思?”
刘瑞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破旧的运动鞋,鞋面上沾着泥点子,鞋带已经断了一根,是用铁丝临时绑着的。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老家,身边搂着十几个姑娘喝酒,摸索......
可现在呢?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不能想,越想越烦。
继续往前走,经过一户人家的院子时,刘瑞听见里面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应该是在准备年夜饭。
“妈,今年咱家包饺子还是蒸包子啊?”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包饺子!你爸最爱吃韭菜馅的,我早上特意去集上买的新鲜韭菜。”中年妇女的声音里带着温暖。
刘瑞的脚步顿了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加快了步伐,仿佛是在逃离什么。
小卖部就在前面不远处,从外面看去,昏黄的灯光透过满是霜花的玻璃窗洒出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暖色的光斑。
刘瑞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里面人还不少。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响声,小卖部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来。
刘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带着好奇,也带着警惕。
小卖部屋里,因为过年,依旧聚集着一些村民。
靠窗的位置,几个老汉围着一张小方桌在下棋。其中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举着一颗棋子,悬在半空中犹豫不决:“这步棋……这步棋我得好好想想。”
“想啥想!都想了五分钟了!”对面的老头不耐烦地催促,“你那个早就是死子了,还想个啥?”
“谁说是死子?我还能……”
“还能个屁!你看看我这,下一步就能将你军了!”
两个老头争论起来,旁边围观的也跟着起哄。
屋子中间,还有一桌打麻将的。
“碰!”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大婶啪地一声推倒两张牌,“哈哈,三万碰了!”
“哎呀,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对面的妇女抱怨道。
“过年嘛,图个乐呵!”花棉袄大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麻将桌旁边还站着几个围观的,时不时指点两句,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角落里的火炉烧得正旺,上面坐着一个铝制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火炉旁边堆着几个装煤球的麻袋,还有一些劈柴。
柜台后面的墙上贴着各种广告纸和年画,最显眼的是一张印着胖娃娃抱着大鲤鱼的年画,旁边写着“年年有余”四个大字。
这一切,都与刘瑞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戾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温暖的人间烟火气,仿佛都与他无关。
刘瑞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柜台上。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经过麻将桌时,一个正准备摸牌的中年男人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路。
刘瑞没有理会这些细节,他只想快点买完烟,然后回去。
“来包骆驼!”他粗声粗气地,操着外地口音对看店的老孙头说。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热闹的小空间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老孙头正在算账本,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还算有神。看到刘瑞这副打扮和那股子凶悍劲儿,老孙头心里一紧。
这人一看就不是本地的,口音不对,长相也不对,而且这眼神……老孙头在这小卖部干了二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种眼神,他见过,那是在监狱里蹲过的人才有的眼神。
老孙头没多说话,默默从柜台里拿了一包骆驼牌香烟。老孙头把烟递过去,刘瑞接过烟,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他掏出一个塑料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凑到嘴边。橙红色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更加阴沉。
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涌入肺部,刘瑞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刺激感在体内蔓延。
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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