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璟很少这么生气。
当初他们纷纷向夜非凌倒戈时，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开始怀疑，师父要她守护这些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那般冷血恶毒自私自利的人类，真的应该继续存在吗？
她心底开始有些动摇了。
见她这副模样，钟离孟犹豫了一下，想安慰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他开导没用，需要她自己去想通领悟。
得知了外界发生的这些事，梵璟情绪不高，今晚一个人睡在了旁边的偏殿，她需要想清楚一些事。
钟离孟也很善解人意的没有闹她，给她冷静的空间。
这还是数月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没有睡在一起，梵璟思绪很乱，毫无睡意，钟离孟独守空房，同样睡不着。
不知过了几更天，梵璟才终于闭上眼睛，她没有睡着，而是去了姬行的梦境领域。
只是这一次，石桌旁坐着的并不是姬行。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仅仅一个背影便让梵璟感到了压力。
她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您是……”
闻声，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虽不知对方的身份，但能来到这里，必然也是神族之人。
除了姬行，她便只见过那位常和他在一起对弈饮酒，长的一副青涩少年模样的照羲神君。
相比较那两人，眼前之人光看着便教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周身仿佛带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他五官端方儒雅，眉目温和却不怒自威，似乎天生便属于上位者。
梵璟只短暂的愣怔了一下，便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
她当即微微躬身，双手交叠在身前，大概是平生最谦卑正经的模样了，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不知神主在此，梵璟冒犯了。”
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快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崇祭微微扬眉，缓声说道：“你倒确实聪明，是如何识得本君身份？”
“听师父说，神主是神族最像神的神了，若是我有朝一日能见到他，定会一眼就认出来。”梵璟说。
“他是这么形容本君的？”崇祭面上似有笑意，极淡，让人看不真切，“你倒是和姬行说的不大一样。”
“他也有在您面前提过我吗？”梵璟有些讶异，不过很快便释然的笑了笑，“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师徒俩的相处方式一向如此，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在外人面前对彼此是没一句好话，但却绝不允许旁人说一个不字。
“你倒是了解他。”崇祭不置可否。
眼前之人虽然看起来十分亲和，但毕竟是一族之主，还是姬行的上级，梵璟到底还是不敢太过造次的。
想到她来此的目的，便出言询问：“我是来找师父的，不知他现在何处？”
“他在自己的神府之中。”
闻言，梵璟心底蓦地一沉。
姬行说过，他的梦境领域和神府是相通的，所以只要她过来了，他便会感应到。
可她这来了也有一刻钟了，他始终都没有出现。
是出了什么事吗？
为何在他梦境领域里的人，会是神主？
梵璟心里有些忐忑，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师父他，是不是受了伤？”
她话音落下，崇祭神情似乎有些意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让梵璟证实了她上次的猜测。
对上少女询问的眼神，崇祭缓缓道：“他告诉我，你若是问起，就说是修炼时出了岔子，发生了些小意外。”
姬行确实是这么说的，可却没让他说的这么直白，连掩饰一下都不曾。
梵璟听言顿时：“……”
那老头当她还是没有成年的孩子吗？拿这种借口搪塞她。
他可是已经活了几十万年的家伙了，还能在修炼上出什么岔子？？
现在可不是纠结他用什么拙劣借口的时候，梵璟只关心一件事：“那他还好吗？伤得严不严重？”
难怪她说近来好几次都找不着人，原来是受伤了怕她知道，所以才尽量避免和她相见。
“死不了，那都是他该受着的，你不必挂心。”崇祭一派云淡风轻，而后语气顿了顿，看向她道，“你若是有什么话说，我可以代为转达。”
“其实也没什么。”
从前姬行与她说过，他和神主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梵璟没有顾虑太多：“只是上次见面时，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先前不明白，现在好像懂了。”
崇祭眸光微敛。
这个姬行，还真是乱来。
作为一个神，明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他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这些神规戒律当耳旁风。
再有下一次，连他也保不住他。
其实梵璟这次来，是想问问姬行，如果日后她真的会如同他预言中所说，如钟离孟在梦里面看到的那般。
那她究竟是会死于人魔两族这次的战乱之中，还是会死于那些处心积虑想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的人类手里？
倘若她真的逃不过这一劫，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补救之法？
“你想救那些人吗？”崇祭突然开口问道。
梵璟心底一惊，转念想到他的身份，也不惊讶他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曾经的姬行也和你一样苦恼过，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但后来他想通了，人类本就是这般夹杂着各种七情六欲的复杂生物，所以有喜欢便会有厌恶，有忠诚就势必会有背叛，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如何去定义。”
少女神情认真的看着他，像是听懂了，又不太懂。
到底是姬行一手教出来的，她绝不会放任这片大陆变得生灵涂炭，所以即便姬行再怎么逆转，都无法让她躲过这一劫。
“三个月后，梵天大陆会变成一片炼狱之地，浮尸千万，血流成河，这便是姬行在卦象上看到的画面。”崇祭语气微顿，缓缓道，“罪魁祸首，是钟离孟。”
梵璟一时间惊愕的瞳孔放大：“怎么会……”
“他的罪恶，将会远超他的父亲，只有你能救他，”崇祭神色严肃，一字一顿，“只有你能救这片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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