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人屠愣了愣，慌忙抬起头:“你……你说什么？”
“你遭到背叛，生出怨怼，动手杀了你妻子全家，虽然残忍，但若是细想想，多少还是可以理解的……”沐烟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你那闺女却是亲生的，你既疼她爱她，却又为何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呢？”
“哈哈……”妙手人屠仰首大笑，“管她，如何管她，让她跟着我这个杀人犯的爹爹一块浪迹天涯，过那朝不保夕，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温情，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况且当初她还那么小，正是依恋娘亲的时候，若是她长大了知道了，她娘正是自己的亲爹杀的……”
“那她该多么的绝望啊……”
“所以你才把她丢到她养父母家门口吗？”沐烟看着他那副慈父之态，却没有半点同情之意。
“是啊……”妙手人屠抬起头看向天空，长叹一声道，“我只是想她能过上平凡的日子罢了……”
“可惜了……”沐烟摇摇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阿秀是个好孩子……”
“只可惜她的亲爹亲娘都不积德，害得她颠沛流离，苦了这些年……”
“你……你什么意思……”妙手人屠浑身一颤，他慌忙抬头看向沐烟问道，“我的闺女，我的闺女不是在村子里吗，刚刚你还说……”
“所以你觉得吃着百家饭，辛辛苦苦的长大，便算是好日子了？”沐烟蹙起眉，冷冷的目光瞥过。
“至少……至少……”妙手人屠很想说，至少她还能好好活着，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说不出来。
“要我说，你就是太自私了。”沐烟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吧……”
“我见过阿秀，她的人生几乎叫你这个当爹的毁了一大半……”
“什么……什么意思……”妙手人屠大惊，他挪着身子似乎要凑近沐烟，“求求你，你告诉我，阿秀，我的阿秀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唉！”沐烟也不瞒他，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养父死后，养母带着弟弟改了嫁，这我已经告诉你了……”
“那妇人也算是个心善的，虽然自己过得不如意，但终究还是把阿秀的生活给安排好了，把她交给了渔沟村的一个老太太养活。”
“可惜老太太自己身体也不好，即便对她不错，但也终究是照料不周……”她摇摇头，想到了那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姑娘，心中也是一阵难过。
“她们两个也没能力种地，只能靠着村里人接济度日。那些村民见他们一老一少，也是不容易，便谁家有些什么，便分给她们一些。”
“只可惜，去年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了一眼那妙手人屠，见他虽然满眼都是震惊，但并没有什么愧疚感。
“那场鼠疫，老太太没熬过去……”她摇摇头继续说道，“可怜小阿秀也不幸得上了那病……”
“什么……你说什么……”那妙手人屠更急了，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那绳子的束缚，“她……我的阿秀，她，她怎么样了，她……”
她甚至根本不敢提那个字，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看沐烟:“求求你，告诉我，阿秀……我的阿秀……”
“她没事……”沐烟也没有为难他，虽然这个人做过的恶事极多，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可此刻，他只是一个担心自己骨肉的父亲。
“靳爷爷和子晗哥哥，把她带回去了，如今她已经是子晗哥哥的小师妹了……”
“靳老头……”妙手人屠沉默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如坠冰窖似的寒冷，他张大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底压着一些无法言述的东西，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沐烟知道他的想法，便开口替他说了:“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笑道:“你猜的没错，你的女儿阿秀，就是在渔沟村，不小心染上了那要命的鼠疫……”
她抬起头看向妙手人屠，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应该比我清楚，那场所谓的渔沟村的瘟疫，到底是怎么来的吧……”
妙手人屠彻底瘫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他粗糙的脸庞滚落了下来。
是啊，他如何能不知道那场瘟疫是怎么回事呢！
那天，村里那户人家娶亲，便是他挑拨了那新郎官的姘头，暗示她可以用老鼠恶心一下那家人，并安排人帮着那新郎官的姘头捉了带毒的老鼠的。
也是他冒充厨子，混进渔沟村，并用了那染了毒的水做菜的……
“是我……是我……”此刻的妙手人屠内心几乎崩溃，他一想到那天的事，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身后的那棵柏树上……
“所谓种善因，得善果。”沐烟死死的盯着他，继续说道，“你以为离的远远的，更了名换了姓，便能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你以为你从此远离了自己的女儿，不想把那些人间罪恶让她沾染，她便能过得幸福了吗？”
沐烟厉声喝道:“我告诉你，这都是痴人说梦，你所种下的每一颗恶的种子，都结出了恶果，而阿秀，便只能被迫吞下那些恶的果实……”
“她身上留着你血，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你所做过的每一件恶事，害过的每一条性命，都会变成她的恶报……”
“不……”妙手人屠失声叫喊了起来，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人总是这样，只有最重要的东西被摧毁的那一刻，才会明白，自己说多么的愚蠢和可笑，“要报应就报应到我头上吧……”
他慌乱的挪动着身体，跪在地上，费劲全身力气用力的磕了几头，然后仰天喊道:“老天爷啊，求求你，你饶了我的女儿，我造的孽，我作得恶，我自己愿意承担后果……”
“我……我可以下地狱，我……我可以永世不得超生，我可以被挫骨扬灰，只求您饶了我的阿秀，饶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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