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失望，言辞中是没有太多责骂的。
口吻上更是趋于一种平静。
现在的廉为民便是如此。
可他的失望并不止于这些个下属。
更包含他自己。
“仙尊，也会对我失望吧？”
抬头看一眼渐渐淡下去的浓雾之上依稀能望见的天空。
廉为民久久没有回神。
“老师，先顾好当下吧，人死了，钱没了，总得找补点什么回来。”舒彤提醒道。
廉为民侧目望向折了一臂的学生。
眼神复杂道：“你若没有这般美貌，绝对在那个行当里混不下去。”
舒彤面上浮现出尴尬之色。
喜欢说实话的人，确实在那个行当里做不下去。
师生交谈中。
雾越来越淡。
廉为民再次看见了黑娃的尾巴。
“想不到真的有龙。”
感叹一句后。
廉为民朗声喊道：“瘸子，你在吗？”
存在了一整个晚上的雾，在这一刻消散。
黑娃的真龙之身显现。
维持浓雾，显然非常耗费体力。
黑娃拳头大的鼻孔里频繁喷出热气，看上去好不疲惫。
但它没有退缩一步。
就这么盘在伙房门口。
两只竖瞳死死的盯着廉为民。
廉为民没有闲情惊叹一条真龙的出现。
“在的话吱一声，这节骨眼上了，躲躲藏藏也无济于事。”
一晚上折了十数人。
现在在他身边的，大多都已负伤。
但到底人多，他依然有底气。
陆天明的声音终是传来。
“廉宰相，你如今损兵折将，李家和唐家却分毫未伤，何不就此收手，不然那坐龙椅的春秋大梦，只怕是越行越远了。”
廉为民听笑了。
“想不到有一天，轮到敌人来提醒，我这一生，多少有些失败啊。”
刚说完。
他又继续道：“不过我的事情，终归是私事，就不劳陆大侠费心了，我只提一个要求，你若是现在把华无畏还有幽影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此话一出。
周围那些个手下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在廉为民的心里一定要死，那首选必然是李天命。
到第二个也轮不到其他人，绝对是留给陆天明的。
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
廉为民却说出这样的话。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高高在上，甚至目中无人的廉大宰相，怕了。
到底是怕继续损兵折将，还是怕陆天明这个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伙房内再次传来陆天明的声音。
“想不到廉大宰相竟然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属实有些意外。”
陆天明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
哗啦一下。
伙房的门扇推开。
陆天明单手持剑现身。
他的另一只手里果然拿着一个大白馒头。
放在普通人家也仅仅是用来充饥的东西，看他吃起来却格外的香。
“稍等，马上就好。”
陆天明抬手示意大伙别急着动手。
接着三口并做两口，快速将那大白馒头给解决掉。
吃得太快有些噎喉咙。
他又掏出水袋灌了两口水。
这番举动实在是太不严肃。
然而廉为民当真一点都不急。
他微微偏头，朝伙房内看去。
偌大的厨房内只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华无畏，另一个是同华无畏有几分相似的老头。
两人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除了那双犀利的闪着寒光的眼睛，身上毫无半点能够让廉为民在意的地方。
“幽影呢？”廉为民忽地蹙眉问道。
陆天明不紧不慢把水袋挂在肩上。
这才回道：“藏起来了，说是要见机而行取你的狗...呸，粗鲁了，取您的性命。”
廉为民眉头越皱越深。
“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陆天明听笑了。
“即便我真的在诓你，你敢赌吗？”
廉为民沉默。
自己的学生，自己最了解也最不了解。
最了解的，自然是幽影的性格。
性格是装不出来的。
他所带过的学生里，没有谁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能够达到幽影那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样的人如果躲在暗处。
你但凡露出一个破绽，他绝对会义无反顾的抓住，哪怕会因此付出性命。
“他当真没有死？”廉为民追问道。
“想不到身为老师，竟然会盼着自己的学生死，但是很遗憾，你都未死，他怎么敢死的？”陆天明嘲讽道。
一直都还能保持镇定的廉为民双眸微微抖动。
须臾后才道：“不曾想你嘴巴上的能耐却也不差，当初我真不该如此轻视你的。”
“您是想说，应该早点派顶尖的高手把我给弄死吧？”陆天明反问道。
廉为民不答。
因为他无话可说。
如果知道陆天明会成长到自己轻易处理不掉的境地。
他一定会像对待李家那样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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