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根本的,创造这一切物资的“人口”,在濒临饿死的边缘,似乎还没有多少人能冷静地去思考其长远的价值。
他们,就像一群闯进了宝山却找不到出口的强盗,守着满城的砖石瓦砾,即将饿毙。
人性的考验,在日益严峻的饥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偷盗食物的事件层出不穷,手段从最初的悄悄摸走一块胡饼,发展到撬门别锁、潜入富户厨房,乃至公然抢夺老弱妇孺手中那半碗救命的稀粥。
为了一口吃的,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惨剧,在阴暗的巷弄和破败的民宅中,无声地上演着。
曾经维系社会的伦理道德,在生存本能面前,脆薄如纸。
粮食,成了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曾经价值千金的珠宝古玩、绫罗绸缎,如今在暗地里(一种半公开的黑市悄然形成)可能换不来一斗发霉的粟米。
曾经耀武扬威的中低级军官,可能为了一袋麸糠就对手下的士兵拔刀相向。
貌美如花的姬妾,可能被主人用来换取几顿饱饭……
生命的价格,被标记得如此赤裸和低廉。
经济战的威力,在杨子灿精准而冷酷的布局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它不像真刀真枪的厮杀那般血肉横飞,却如同钝刀子割肉,更缓慢,更持久,也更能从根子上瓦解对手的抵抗意志。
它让这座城,从内部开始腐烂,从人心开始崩溃。
二
在这片日益绝望的氛围中,各方势力的反应和处境也各不相同,上演着一幕幕残酷的生存戏剧。
李渊与李密,这两位名义上势力最强的“老大”和“老二”,明里暗里的争斗非但没有因为外部压力而缓和,反而因为生存资源的极度萎缩而变得更加尖锐和赤裸,几乎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在阴冷潮湿的太极殿偏殿,政事堂的会议几乎每日都在争吵中开始,在不欢而散中结束。
炭盆里的火苗有气无力地跳动着,映照着几张焦虑而憔悴的脸。
李渊凭借着“地主”优势和残存的皇室影响力(他控制着皇宫府库的最后一点底子,以及部分皇庄的产出),试图牢牢掌控城内所剩无几的粮食统一分配权,以此作为挟制各方、维持自身“盟主”地位的最终筹码。
他坚持要求各方将手中存粮上报,由朝廷(也就是他)统一调度,美其名曰“公平分配,共度时艰”。
李密,则对此嗤之以鼻。
他的瓦岗军体系相对独立,进入长安时也携带了不少缴获,加之其手段灵活,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和私下交易,似乎还掌握着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粮食来源。
他坚决反对李渊的“统一调度”,指责李渊无能、导致困守孤城,分配不公、厚此薄彼,试图以此争取其他反王和军中将领的支持,夺取主导权。
“唐王!”
李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如今城中缺粮,军民嗷嗷待哺,皆因当初决策失误,贸然齐聚这大兴城,自陷死地!”
“如今不想着如何合力突围,却只知紧握手中粮秣,行那守户之犬之举,岂是英雄所为?”
“尔所谓的统一调度,只怕是肥了唐王府,饿死我等将士!”
李渊气得脸色发白,胡须颤抖,猛地一拍案几:
“李密!你休要血口喷人!若非你等当初一力主张入主西京,贪图这虚名,何至于此?!”
“如今城中存粮,本王何时私吞?每日粥棚,难道不是朝廷所设?尔等麾下兵马,哪一日未曾领取粮饷?”
“倒是你魏王府,听闻近日还有酒肉香气传出,莫非你瓦岗军的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他这是暗指李密藏私,甚至可能通过某些不光彩的手段获取粮食。
两人在政事堂上的争吵日益激烈,从最初的含沙射影,发展到如今的拍案对骂,几乎要拔剑相向。
各自的幕僚和部将也在下面互相瞪视,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们都在心底盘算着,如何利用这越来越糟的局势,削弱对方,甚至……在饿疯的军队发生暴动之前,吞并对方,夺取对方手中那点救命的粮食。
至于那个已经“死掉”的、曾经有能力制衡双方的老三李秀宁,此刻倒成了他们偶尔会提及的、用以证明对方无能的例证。
“若秀宁在,以其之能,内外周旋,何至于此!”
只是这感叹背后,有多少是真心的惋惜,又有多少是庆幸少了一个分蛋糕的人,或许连他们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而相较于李渊、李密这两头尚有几分力气撕咬的猛虎,其他势力较小的反王,如刘武周、王世充、罗艺等人,则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惶惶不可终日”,如同惊弓之鸟。
刘武周,依赖突厥的他,原本还指望通过古思汉和阿史那辛明获得一些支援,但突厥人此刻的态度暧昧不明,之前承诺的粮草供应早已断绝。
他麾下的兵马多为代北边军和突厥附庸,习性彪悍,但在饥饿的驱使下,军纪几乎荡然无存,小规模的抢掠事件时有发生,几乎快要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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