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在官方统计中“消失”了的三千二百万人,并未真正消失于世间
他们如同无数滴奔流入海的水珠,正散布在帝国辽阔的边疆和新拓展的领土上。
披荆斩棘,垦殖戍边
缓慢而又稳固地构建,一个更为分散、更具韧性、潜力和抗风险能力的汉新文明衍生体。
这些,即使是此时代最聪明的学者或官员,想破脑筋,也绝对不会勘破真相。
奏表的另一部分,则用大量的篇幅,用数据和案例,清晰地揭示了“除石计”的另一项重要成果,或许也是先帝杨坚和杨广,包括苟着的杨子灿,乐于见到的“副作用”。
曾经显赫数百年,上可操控皇权更迭,下可垄断地方经济文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甚至敢于鸩杀亲王的传统豪门大族,垮台了。
宇文、独孤、窦、于等家为代表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
以崔、卢、李、郑、王等山东五姓七望为首的,士族门阀。
以王、谢、袁、萧等为首的,江南华族……
如此等等,在隋末这场席卷天下的大动乱中,遭到了自北魏汉化以来最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的遭遇,或同,或不同,但结局一致。
或者,被直接卷入叛乱浪潮,兵败后遭到新朝的残酷清算,身死族灭,累世积累烟消云散,如部分关陇家族支持李渊,部分山东士族与窦建德、刘黑闼牵连颇深。
或者,因固守坞堡田庄,在乱世中成为各方势力洗劫掠夺的目标,被攻破屠戮,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或者,因在关键时刻政治站队错误,在新朝确立后遭到无情的政治清洗与打压,一蹶不振;
或者,因长期战乱导致其赖以生存的田庄经济破产,依附的佃户、部曲大量流失逃亡或死于非命,从而自然衰败,再也无力恢复往日的荣光……
与此同时,更有杨广持续不断的政治打压,如修订《氏族志》、经济削弱(如清查户口、推行输籍定样)。
以及,杨子灿借助乱局,进行的针对性打击,如强力支持和推行科举制度,对传统选官渠道进行彻底摧毁……
这些,共同构成了压垮这些参天大树的最后几根稻草。
奏表的结论部分,引用了一句即将流传开来的诗句,作为对这种现象的注脚。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进而,有了一个浅白得像老百姓俚语般的总结性阐述。
“一个属于各个阶层,凭借个人才能、学识与功绩,而非仅仅依赖门第与血脉得以崛起的新时代,正在旧秩序的废墟上,缓慢而坚定地开启。”
三
夜晚,魏王府书房。
杨子灿缓缓合上这份沉甸甸的奏表副本,走到窗前,眺望着洛阳城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远处的紫微宫在暮色中轮廓模糊,却依然散发着至高权力的威严。
身后的书案上,摆放着太常寺刚刚送来的、关于他本人身后陪葬资格的初步礼仪流程草案,以及那一系列繁琐的“五步流程”。
他知道,旧的世界已经被彻底砸碎。
人口的迁徙、门阀的崩塌、新秩序的建立……这一切轰轰烈烈的社会改造,都还只是一个开始。
杨广的盛大葬礼,埋葬了一个充满矛盾与激情的时代。
反王的覆灭与公审,扫清了帝国内部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武装反抗力量。
但前路,依旧漫漫,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朝堂之上,新的权力平衡远未稳固。
围绕在幼帝身边的各方势力,萧氏外戚、宗室亲王、功勋武将、文官集团,正在暗中角力。
旧势力的残余分子,如同鼹鼠,仍在政治的阴影下悄然活动,伺机反扑。
神秘的鬼谷道核心人物,尤其是玄幽子与李秀宁,依旧不知所踪,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海外拓殖事业虽规模宏大,但也面临着管理、资源、以及与当地土着的冲突等无数难题。
东方,高句丽的渊爱索吻和其背后的倭奴国势力,仍是必须拔除的心腹之患。
西突厥、吐蕃等周边强权,亦在密切关注着这个刚刚经历浴火重生的帝国,是否会露出可乘之机……
而他,杨子灿,这个身兼隋室魏王、太师与粟末地之主双重身份的穿越者,这个被谶语和时势推上权力巅峰的“国之卫者”,手中握着开启新时代的钥匙,也背负着杨坚、杨广两代皇帝那沉重如山的托付和这片土地上亿万生民对“永安”的殷切期望。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深秋寒意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锐利。
卫,伪吗?
到底是卫道士,还是伪君子?
呵呵!
他笑了,笑得有点恐怖而神秘。
“远悉。”
“在,王爷。”
一个平庸而干巴巴的中年人,行到杨子灿身旁。
图 ,杨图,字远悉,粟末地首席情报官,阿布机要秘书,原粟末地户部主管。
现在,表面上的图,仅仅是杨子灿的首席私人幕僚。
“明日大朝会,议题该全面转向‘永安新政’的具体施行细则了。将我们拟定的《劝农令》《兴商策》《工坊营造法式》《新学推广纲目》,还有……《海外拓殖管理暂行条例》的草案,都准备好。”
“是!”
夜色中的洛阳,灯火璀璨,如同星河流淌,又仿佛无数双充满期待、审视与算计的眼睛。
这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座古老而又崭新的都城,注视着这个在血火废墟上建立、年号“永安”的王朝,以及它的掌舵者们,将如何驾驭这艘巨轮,驶向未知而广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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