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无影灯下。
“肿瘤侵犯肝动脉变异分支，直接切除很有可能会引发二次破裂。”陈默的手指在虚拟导航图上快速划动，三维血管模型随着他的动作旋转，"这里，还有这里，至少有三处微小瘘口。"
邹睿惊讶地看着陈默标注的位置，正是他刚刚才创建完毕的血管导航系统。
陈默识别的速度，居然会如此之快？
邹睿和曹野一同看向陆安。
陆安露出欣慰的表情，开口便道：“邹睿、曹野，你们按他说的做。”
“收到。”
手术开始，陆安自然是术者的位置，陈默为一助，邹睿和曹野分为二助、三助。
方任勇虽然离开了，但是邹睿和曹野现在能力，暂时还承担不了一助的工作。
……
手术计时器跳到13:17时，陈默的显微持针钳第三次悬停在肝门静脉上方。
无影灯下的不锈钢托盘映出他鼻尖的汗珠，血污手套捏着镊子的角度比教科书规范多倾斜了15度。
"电凝刀。"陆安的声音透过口罩依然清冽，左手已经提前伸到器械台固定位置。
陈默稍稍愣了几秒，才把电凝刀递了过来。
“想什么呢？”陆安皱了皱眉头。
陈默却是突然开口问道：“按照常规流程，现在应该立即处理门静脉，为什么您要先消融呢？”
他的话让巡回护士举着电刀愣在半空。
器械台传来曹野克制的吸气声，那个总爱说大话的师兄方任勇——从来不会在血压临界值时卡流程。
在以前的手术过程中，方任勇、邹睿和曹野根本就不会质疑手术术式的流程的选择。
陈默继续补充道：“三十秒前我们刚完成肝右动脉结扎，按常规流程本该立即处理门静脉，陆医生，您……您现在做的不符合规范……”
陆安却是按住患者的镰状韧带，"静脉窦压力超过25mmHg，现在离断可能引发空气栓塞。"
邹睿瞥了眼监护仪上的血压曲线，出声道：“患者血压已经从85/50掉到72/43。”
“腹腔填塞纱布加压。”陆安松开止血钳，看了眼身旁的陈默，"问题是很好的问题，但是下次可别耽误手术的操作。"
说话的时候，陆安仍保持着头灯焦点精准锁定在Glisson鞘，“肿瘤侵蚀范围超过术前CT显示的30%，门静脉可能存在微型筛孔状渗漏，我们做过类似建模……”
当暗红色的淤血从新接驳的肝静脉涌出时，陈默才发现自己左手正死死掐着大腿外侧。
陆安缝合胆总管的手法依然精准如机械臂，只是原本四十分钟就能结束的战斗，硬被拖成了五十分钟的拉锯战。
"做得不错。"
手术结束，陆安突然开口，正用酒精棉擦拭器械台的曹野差点摔了托盘，"记得方医生第一次配合时，直接切断了患者的膈下动脉。"
陈默盯着纱布上暗褐色的肿瘤碎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无菌衣后背全湿透了。
邹睿臭着脸扔来件新白大褂，袖口用红线绣着"CM"——昨晚刚赶工出来的。
……
急诊手术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陈默，他把在麻醉复苏室等着患者醒来，然后陪着患者家属将患者推回病房。
正常流程，这些都是由专业护士来执行的。
回到病房之后，陈默写完了手术记录也没有离开，而是密切关注记录着患者的生命体征。
他的午饭，还是曹野特意从手术室给他带上来的。
“陈师兄，你别介意哈。”曹野把手术室的盒饭放在了办公室桌子上，小声道，“邹师兄是那样的人，他不是针对你的，他人很多的。”
此时，办公室只有一个实习生在吭哧吭哧的写着病历。
陈默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修改着手术记录。
“其实就像陆安说的那样，陈师兄你今天已经很厉害了。”曹野笑着眯起眼睛，“你看我现在还是二助或三助，啥时候能像你们一样，我可羡慕了。”
说完，曹野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平安符——那是方任勇走之前去庙里求来的。
“师兄，这是方师兄临走前让我留下他的下一任的，我们组里每人一个，你收好哈。”
陈默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低下头看着曹野塞过来的平安符。
平安福并不是很精美，略有粗糙的做工上，歪歪扭扭地缝着“CM”。
曹野见状，嘿嘿一笑，“师兄，这个和你的白大褂上面的，都是我绣的。”
“谢谢。”陈默轻轻将平安符装进上衣口袋里，他看了眼自己现在所在的电脑，上面还贴着一个纸条“方任勇专用”……
……
陆安知道陈默手术后的动向，但是他没有特别在意。
如果连这一点儿小挫折都没有扛过去，那他就看错陈默了，他也没必要继续留在组里。
陆安的办公室里。
他打开电脑，点开邮箱，找到了几个月前向nature子刊投稿的那篇论文——《肝癌细胞异质性与空间分布的多组学整合分析》。
“现在距离投稿差不多有五个月了吧？”陆安深深吸了口气，他计算了下时间，差不多要有五个月了。
而这篇nature子刊的投稿须知中，明确的写着“投稿半年后若无回应，作者可另投它刊”！
半年内没有回应，这就意味着“拒收”！
“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陆安头一回感到了煎熬，他现在期待着邮箱里收到新收的邮件，哪怕是拒绝的都行，别让他就这么空空的等待着。
办公室的桌子上，还放着“游走的鱼刺”论文。
这一篇论文的质量是很高，但仅仅只是一篇病案报道，完全没办法和其他基础科研相提并论。
而在陆安的原本计划中，他需要靠这篇《肝癌细胞异质性与空间分布的多组学整合分析》敲开基础实验室的大门！
只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篇论文似乎是石沉大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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