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郑开奇让楚秀娥分外感到陌生，又是那么亲切。
陌生的是，他不知道郑开奇的过往是如此激情澎湃和暗无天日。
亲切的是，他把这一切都告知，再不把当外人。
郑开奇给她订了餐后，楚秀娥就把他撵走，“你快走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知道你忙。”
男人一走，没多久，楚秀娥就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
她为其挡子弹没有想哭，当这个男人跟她敞开心扉，她却哭了。
这是郑开奇在其住院后，第五次来看她，也是停留时间最长的。
她把那削好没吃的苹果小心放进了袋子里，又装进了衣柜。
今晚不学会计学了，她要组织一下语言。
郑开奇的意思，是让她把十三太保的情报上交出去，换取军统的重视。
楚秀娥甚至没等多久，雪农就到了病房。
轮值的护士还亲切说道：“又来看外甥女啦。”
这位舅舅出手大方，总会带好吃的分给她们。
等病房只剩下雪农和楚秀娥，楚秀娥说出了那震惊的“十三太保”内幕，雪农委实被震惊了。
当然，郑开奇投靠军统之事，只有楚秀娥和墨三清楚，这事不能外泄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日本人竟然提前笼络了那么多我党的叛徒，他们没进入机构，反而化整为零，各司其职。
那郑开奇能扛住那么长时间的压力，也确实不容易。”
“他说过日本人对他诸多试探？那就是很重视他啊。”
雪农来回踱步，“看来，你舍身救他，让他真正的接纳了你，这是一个好的前提。”
雪农把这些事情都记了下来，“关于十三太保，你一定要紧密跟进，我们军统之前有十三太保，可恶的日本人狗尾续貂。这是优先铲除任务。”
说起铲除，雪农继续道：“郑开奇，有没有说起欧阳光那个叛徒？”
“欧阳光？上海站那个叛徒队长？他现在是行动队的一队长，听说可能以后专职对付咱们军统。”
雪农冷笑道：“好嘛，日子过的倒是不错。”他没有隐瞒楚秀娥，说道，“咱们军统的锄奸组，已经出动，如果行动顺利，现在已经快开始了。”
“会不会太着急了？”楚秀娥问道。
“也只能是现在了。”雪农无奈道，“我们无法回避的现实，就是日本人羽翼丰满，只能趁着欧阳光以为军统元气大伤之际稍有懈怠，才有机会杀了他。”
“我们的增援，已于昨日抵沪，配合锄奸组，争取一次成功。”
楚秀娥也兴奋起来，“让那些该死的叛徒，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雪农问道：“墨三让你潜伏在郑开奇身边，肯定也是有趁机拉拢他的意思，你怎么看他？”
楚秀娥斟酌着措辞，“怎么说呢？在特务里面，算是比较有情义的，恩，有点青帮的气质，恩怨分明那种，但是又比较贪恋权贵，生活是比较奢靡的——”
雪农反而笑了，“我军统中不少原来都是道上的，恩怨分明，惩恶扬善。他贪恋权贵，生活奢靡，恰好说明，共产党拉拢不了他，只有我们正规的党国，才能让他继续享有这种权利。”
说到这里，楚秀娥自己反而愣住。
她以半个自己人的身份看待郑开奇，才发现，他身边的各种迷雾和障眼法。
在南郊同楼居住的这段时间，郑开奇吃饭根本不在意，有时候起来晚了，残渣剩饭还能吃。
他不大能吃辣，也不爱吃很咸，但做了什么样的菜他都能吃。
他外面的行头，可能几十个大洋才能买下，但里面的衣服，几块钱法币就能买。
论对他衣服的熟悉程度，她认第三，没人敢认第二，第一自然是白冰。
“难道，他真的是共产党？”
他懂吃，但不在意吃。懂穿，但不在意穿。他会享受，但从不迷恋。
但从外面来看，他爱显摆吃大餐，极尽奢华。
他在特务科时就敛财有名。从来不用特务科的活动资金。
这样反而得到了日本人的重用，进入了总务科。
楚秀娥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之前最大的幻想程度，就是郑开奇哪里也不属于，靠着自己的经营，笼络了一帮抗日的激情小组，仅此而已。
属于小打小闹。
但如果他是共产党的话，好多事情也能说得通。
他是么？
白冰知不知道？顾东来一家子知不知道？
他的那些兄弟们，伙伴们，知不知道？
雪农站起身，留下一张纸条，“这是你的账户，记清楚了销毁。”
他想了想，说道：“我给你留的那个机动小组，联络员搬到了你们南郊菜馆的那条街上。
你有了紧急事情，可以借口去门口买每天的晨报。”
“知道了。”
雪农说道：“还有一件事，在那条街众多的流动摊贩里，有一个人行迹很可疑。他是个卖法国香烟的，但大多数时间都把视线看向你们菜馆。”
“是看向菜馆，不是对面的南郊警署。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记下了。”楚秀娥道。
“我走了。”雪农离开了。
楚秀娥却察觉到，雪农是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话，在嘴边上没有说出来。
租界。
顾东来把阿离的东西递给齐多娣，说道：“我得赶紧走，未亡人说最近都得老实点，他觉得日本人肯定是有什么动作的。”
“这是？”齐多娣拿着阿离的那本小册子打开看了看，“这是密文本，什么十二生肖？”
“你去了振邦货仓就知道了。”
顾东来见到您说了阿离和郑开奇的交谈，齐多娣严肃道：“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俩会碰面，这样的话未亡人暴露的风险又大了。”
“郑玉明在振邦货仓，郑开奇去见了他。”
齐多娣整个人安静下来，只有手在轻微的哆嗦。
“他让我转告你，平心静气，郑玉明只是一枚棋子，还有幕后黑手，夹在他和跛脚女人中间。
他现在心防已乱，你想办法去撬开他的嘴。”
齐多娣眼眶子红了，“你是不是也知道？李默是不是也知道？就我不知道郑玉明早被抓了。”
顾东来说道：“他下了命令，我没得办法。黑犬也是。不过，还是为了你好。”
齐多娣长长舒了口气。
“我今晚就去，振邦货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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