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言论，没什么杀伤力吧？”
张之极又提出疑问，不过这次朱镇并未开口，而是示意魏忠贤来说。
魏忠贤其实早都想开口了，人越老啊，是越闲不住，最怕的就是被当作废人，要不是刚刚两人说的太快，他怎么着也要插两句的，此时有了机会，立马兴奋起来：“公爷，您觉得咱家这个阉人身份如何？”
张之极一愣，一时间有些语塞：“挺…挺好的。”
魏忠贤摇头轻笑：“公爷，您是贵人，觉得我们这种阉人上不得台面，也是正常的。”
“没有没有，魏公公不要多想，只是我一时间有些愣神，公公虽说是内侍，但是我大明的内侍，哪里输了他人？三宝太监的威名，现如今还传扬在西洋呢，还有陈炬等大太监，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如今更是有魏公公这般在敌营忍辱负重，为了大明甘受屈辱的大才，我心中是尊敬的很啊。”张之极说的异常真切。
至于真假，那就不得而知了，太监，阉人，内侍，公公，称呼不同，好似有尊卑之别，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些称呼，本身就是一种异样的对待。
不论是张之极说的郑和还是汪直，又或者是魏忠贤，他们都是有品级的，叫一句魏大人，可比魏公公好听多了，再不济，也可以叫官职，叫一声魏监司也行，但是所有人，哪怕是张之极这样的勋贵之家，脱口而出的，依旧是公公二字。
这就是长久以来，太监在大多数人心中的地位了。
张之极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他认为他一个国公，对魏忠贤这般，已经是给了天大的尊重了。
可是魏忠贤却是叹了一口气：“公爷，咱家虽然已经不在大明了，但还是领着正五品的御马监监司，往小一点说，咱家与公爷是同朝为官，往大了说，咱家也算的上是皇家的脸面，可是在公爷心中，咱家应该就是一个奴才，还是一个没种没后的奴才。”
“不是…”
张之极连忙起身，想要解释，魏忠贤突然大笑：“公爷…咱家不是那意思，只是用咱家与公爷的关系，来看奥斯曼民族之间的关系罢了。”
“咱家就像那阿拉伯人，犹太人…在奥斯曼帝国中，自己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分量的，公爷就像那土耳其人，是奥斯曼帝国中，占据主导的民族，两个民族表面上看起来，还没有到刀剑相加的地步，但是土耳其人可曾真正的正眼儿看过阿拉伯人？而阿拉伯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占据主导，而今只能看着外族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心中又有什么思量？”
魏忠贤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思维很连续，好似这些话在他心中已经考虑了许久一般：“还有一点很一样，咱家这种身份的人，在大明也是受到排挤的，所有人都在喊着阉党误国，哪怕是郑和大人，也会有无数人跳出来说他下西洋是劳民伤财，陈炬陈掌印破除《妖书案》，死后更是百官送行，可也有人跳出来说他是结党营私，在奥斯曼也是一样的，土耳其人对于其他的民族，从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上，都是一股脑的否决的，哪怕阿拉伯人有些地方比他们做得好，他们也不会承认。”
“长此以往，其他的民族在奥斯曼帝国中，得不到大多数人的承认，却受到大多数人的排挤，他们心中的怨气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大得多。那么在此时…将这些民族的优点传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张之极思索一瞬：“依旧被土耳其人打压？”
魏忠贤点头：“公爷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才更为重要，那就是对于那些正在被打压的民族而言，这样的传言能给他们信心，给他们民族团结的力量，也给了他们反抗土耳其人的信心。”
“这样的传言，并不会一下子爆发，可能会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才爆发，但是从传言传扬出去的那一刻，从传言被打压被奥斯曼人唾弃的那一刻，奥斯曼帝国内部，民族之间的纷争就已经开始了，最后…必将是不可调和的地步。”
张之极倒抽一口凉气：“真够阴的啊，奥斯曼帝国是一个大杂烩，每一个民族都在其中发挥着作用，经过你们这样一弄，奥斯曼帝国可就再也不可能像今日这般联合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说完之后，张之极又皱起眉头：“不过…不论是针对宗教还是针对民族，都不会在短时间内见效，对先生的计划，是否会有影响？”
朱镇摇头：“不会的，因为最后一条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见效最快的，奥斯曼帝国最重要的矛盾之一，是阶级矛盾！”
“阶级？具体说说。”
朱镇轻笑一声：“我们华夏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汉高祖刘邦一小小亭长开创大汉，有我大明太祖乞丐之身再造华夏，不说这些…我们还有完整的科举制度，只要有才能，都能够入朝做官，现如今我兄长开创的普及教育，更是让天下人都懂得知识，入官升吏再无门槛可言，国公可以为这是正常的？”
张之极没有说话，他确实觉得这是正常的，因为他熟悉的国家，除了华夏之外就是以前的日本还有朝鲜安南等国，这些大明的藩属国，也是与大明差不多一套的体系。
朱镇深吸一口气：“我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可能在这个世界，仅此一份而已！其实我们以前与其他国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现如今全都变了，因为我们有陈胜吴广喊出来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黄巢喊出的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才有了初步的公平，而奥斯曼帝国，还有西洋的国家，他们没有这种历史，他们现如今还是和千年之前一样，贵族的孩子是贵族，国王的孩子是国王，奴隶的孩子是奴隶，乞丐的孩子…哦…乞丐没有孩子。”
“没人觉得这是错的，他们天生以为这就是真理，他们的阶级，从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了，从家庭到社会，没人会为他们所处的阶级说话发声，一代又一代，就这般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他们少了一个带他们觉醒的人！少了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
“而我们，可以安排一个…不…可以安排许多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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