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叩见陛下。”
刘辩返回皇宫，车驾刚走到宫门前，早就等候在此的杨彪，迎着马车便跪了过来。
“上车。”赵让跟在车侧。
看到刘辩的手从车窗伸出来，向里勾动两下，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彪一时愣住了，还是赵让再次提醒后，他才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
钻进马车里，他跪在刘辩面前，涕泗横流：“老臣私欲熏心，不思国事，处处影响陛下大计，悔不当初，臣愧对杨家先祖，愧对大汉列代先帝！”
刘辩冷眼看着，直到他把所有的话说完，才悠悠开口：“杨太尉，倘若无事可说，就下车出宫去吧，朕有些乏了。”
“有！臣有事说。”杨彪激动道。
“大军南征北战，所耗甚巨，国子监建造时至今日尚未竣工，臣看在眼里，心疼陛下，大汉天子竟然行起了商贾之事，皆因老臣无能，让陛下受此大辱。”
“说重点。”刘辩有些不耐烦。
这些世家出身的人，平时里，请都请不来，请来了，也是不情不愿。
今日，杨彪突然来找，还啰哩巴嗦的，实在是废话太多。
这一路上，就听他在那里哭诉了。
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
“老臣已将杨家全部家赀，整理在册，还请陛下过目。”杨彪衣袖抹掉眼角的泪，从怀里掏出一册账本。
这倒是让刘辩有些吃惊。
前段时间，满宠的锦衣卫回报，杨家的人，从各地返回雒阳，还以为是要密谋什么。
没想到，竟然是整出了一本杨家资产。
“杨太尉，想要什么？”刘辩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杨家的积累，金银相对较少，古籍书册居多，这只是，与袁家比起来。
“臣，想保住杨家上下，以免重蹈袁家覆辙！”杨彪额头触地，态度诚恳。
果然，政治，就是交易。
君与臣之间，也是交易，各取所需。
当无需可求，便是激烈的竞争关系，彼此对抗。
“是令郎的主意？”刘辩思虑片刻。
杨家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突然，出现这种异常情况。
袁家对他们的刺激，相比是不够的。
毕竟，袁家跌倒，杨家就能够一分力不出，成为最大获利人。
而杨家，有可能看破自己和荀彧谋划的，大概也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鸡肋公子了。
“是，杨家的一切尽归陛下所有，同时，杨家愿意听从陛下安排，只求给杨家一个活命的机会。”杨彪并不隐瞒。
此事，隐瞒不说，并不会让杨家有所得。
然而，如实说出，会给陛下留下一种杨家诚实可靠的印象。
这，很重要。
果然有效，刘辩嘴角微扬，将账本还了回去，“古籍典藏送到国子监，杨家可抄录一份，朕也不取你全部家产，国子监的后续建造，全部由杨家出钱垫付。”
杨彪低着头，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只有一个字，值！
“老臣多谢陛下！”
“别急着谢，倘若杨家如你所说，能够唯朕令是从，杨妃的品位还能再升一升。
若是诳朕，下场你该明白！”刘辩的眼神瞬间凌厉。
如今，后妃里面，品位最高的就是唐贵妃，杨妃再升一次，至少也是个贵妃了。
杨彪低着头，心中既有试图破胸而出的狂喜，也有如芒在背般的紧张。
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天子做出保证。
“杨家很幸运，杨修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人有个毛病，容易自命不凡！”
马车停下，刘辩最后警告一句。
他不是平白无故这么说的。
历史上，杨修自诩聪明，反被聪明所害。
最重要的是，他掺和进了夺嫡之争，还被曹操识破。
而曹丕那边，有司马懿，有贾诩，他怎么聪明，也只能被阴死。
刘辩是天子，杨家女是杨妃，倘若诞下皇子，难保杨修不掺和。
夺嫡之争，历来残酷，杨修死不死，他不管，但是，威胁自己的孩子，就是不行。
“杨太尉，起来吧，陛下走远了。”赵让掀开车帘。
杨彪还跪在里面，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他扶着马车，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绷直双腿，对抗着趋之不散的酸麻。
“杨太尉，陛下说，你可以去看一眼杨妃，然后，再出宫。”赵让笑吟吟道。
……
“兄长，袁隗一脉虽被陛下除掉，袁绍依旧是冀州刺史，得陛下信赖，加上袁家底蕴，与之联姻，我们不吃亏。”甄尧苦口婆心道。
“不可，荣儿，与宓儿，年纪尚幼。”甄俨言辞激烈。
“我说让姜儿从雒阳回来，你不同意，荣儿和宓儿，你又说小，兄长，我都答应袁家了，总不能食言吧！”甄尧越说越没底气。
平时，做起事来，我行我素。
但，这件事上，他还是有些发怵的。
父母不在，妹妹的婚事，由兄长做主，轮不到他，他这是先斩后奏，心里不怕，那是假的。
“坊间传闻，姜儿与讨虏将军的婚事，是陛下亲自保的媒，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大胆，坏讨虏将军的婚事！”甄俨气得浑身抖颤，咳嗽不止。
自己平素里身体不好，对于这个弟弟，过于宠溺了些。
没想到，他敢如此放肆。
“那赵云，常山一民户，如何配得上我甄家？”甄尧嘀咕道。
“姜儿不行，就荣儿，女子出嫁，早两年晚两年，没什么两样。”
他怨气不小，甄家五女，两个嫁给了天子，两个年纪还小，剩下那一个年龄适婚的人，还和赵云情投意合。
在他看来，一个讨虏将军，和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差得远了。
想娶甄家的女儿，起码得是公卿世家。
一阵咳嗽后，甄俨平静下来，“你与谁应了婚事？”
“谭公子。”甄尧没有底气，嗡声道。
“不作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袁谭的婚事，他说了不算，小妹的婚事，你说了也不算。”
“兄长，你难道是要让荣儿和宓儿，也下嫁出去吗？”甄尧有些不服。
“我在一天，便不会将小妹许给袁家。”甄俨咳嗽着，朝屋外走去。
“兄长，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袁家的底蕴还在！”甄尧几乎是喊了出来。
看着兄长越走越远，他怒而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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