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把地上的草叶揪了下来，放在手里搓了搓，木制掌心很快变成了深色，“当人有什么缺点吗？”
米敦好一会都没开口，卡尔见他似乎不知怎么回答，换了个问法，“你经历的那些年里，有没有什么时候是不想当人的。”
“有，”米敦比划了个三，“以前我不爱吃饭，但妈妈要我吃，我那时候就想不要当人了，凳子不需要吃饭，我想当凳子。”
“……”卡尔面无表情地点头，“还有吗？”
“好像没了。”
木偶不知道是人类都没什么烦恼，还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例外，他想起来林澜也是人，用草戳了戳她的手，“你呢，有吗？”
“有，”林澜很认真地点头，“学不会的时候。”
卡尔好奇问道：“学不会什么？”
“好多。”
情感，Timed，伦理，思维，很多很多，林澜数不过来。
木偶不太懂林澜的意思，却也没继续问，他微微出神，似乎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米敦看向天上的太阳，发现它似乎往回倒了倒，明明刚才坐下来时，它还是在更靠前一点的树丫间，现在却往东偏去。
想起王某之前说过的话，他跟卡尔打了声招呼，跑到了村口，站在外面仰头看去，乌云密布。
村里的天与村外是隔开的，它们的时间似乎也不同，现在看来，会倒退的太阳好像代表了不准的时间，但米敦对王某的话持怀疑态度。
他开始在周围探查起来，寻找有关任务的线索——“希望”。
卡尔把手上的草摁进了土里，面前的石像和兔子还在吵架，他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林澜，你一定要找到水晶球。”
他会帮她的。
“好，”林澜一如既往地应声，她下意识握了握拳，手心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沉默了一会后她突然问道，“水晶球会发光吗？”
“应该吧，”木偶有些不太确定，“在很多年前，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是亮的。”
言下之意，现在有些不太确定。
林澜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愣愣道：“我来晚了对不对？”
“……”
卡尔没接话，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石头处，胸口处微微发烫。
他好想说一声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起码林澜来了，那份记忆终于可以给她，不用再被水晶球束缚。
那份记忆一定要给林澜。
卡尔看着面前仍在打架的石像兔子，突然站了起来，直接捏住了兔子的耳朵，把对方的尖牙对准石像，“告诉我皇宫钥匙的线索，不然我让兔子咬你。”
石像：“嗨——”拜托动动脑子，那样只会是兔子的牙齿被崩断。
查尔芬恩：“……”神经病！
卡尔往前站了站，兔牙几乎磕上了石像的脸，“告诉我。”
白色的兔子被当成机关枪一样举了起来，气得想咬石头，可由于嘴巴被摁着，怎么也张不开，只能气红了一双眼。
石像：“嗨——”凭什么问我们？
卡尔迎上他们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长长的鼻子越过了他们中间，抵到了对面的树干上，木质的眼眸跃动着，好似夹带着情绪，此刻的他，看着不太像个木偶了。
石像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地上的小石头主动出声打破了僵局，“你这样能问出个什么，笨蛋，先告诉我们，什么是钥匙，长什么样。”
卡尔把兔子对准小石头，“打开皇宫深处殿门的钥匙，应该在一块比赛的奖牌里。”
“奖牌？”
木偶：“你们见过？”
小石头有点困，打了个哈欠，“见过，不过之前村子里来了个木偶，长得和你差不多——那个东西被他带走了。”
“说谎。”卡尔下意识想去按它，却被石像挡住了动作。
“嗨——”
卡尔：“我不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要给一只木偶？”
小石头挠了挠自己，理所当然道：“因为他是偷偷拿走的，当时我在晒月光，没空理他，等晒完后他已经走了。”
石像说如果他不信，可以在村子里找，但得先把兔子放下。
卡尔松了手，兔子踹了它一脚，跑到了林澜旁边，气鼓鼓地趴了下来。
卡尔转了个圈，有些茫然地看着村子，这里对他而言极其陌生，对别的木偶却未必。
森林里就两只木偶，除了卡尔，便是芬克。
“……您在这里休息会，我去别的地方走走。”
“好。”
卡尔在村里转了好多圈，又去外面听鸟群的谈话，没有看到奖牌的影子，他捂住胸口，面无表情地看向森林的某个方向，片刻后把手狠狠地放下了。
“我们现在去找那只木偶，要尽快，”卡尔回到林澜身边，面容僵硬地说道，“钥匙可能在它那里。”
米敦：“你们要走了吗？”
小石头插嘴道：“很明显啊。”
米敦低下头，找到了刚才出声的石头，把对方捧了起来。
“做什么做什么？”小石头吱呀乱叫。
米敦：“你能听懂石像说话吗？”
“当然……喂！你干嘛，我恐高啊啊！！！”
米敦忙把它从肩上放下，“我可以请你当翻译吗？”
“？”
——
出了石人村，卡尔原路返回，他现在只求芬克这家伙晚点死，起码要等自己问出钥匙的信息后。
兔子时不时地刨下土，不远不近地跟在林澜后面。
“会不会找不到？”林澜问。
“会找到的。”卡尔笃定道。
地上的落叶被踩得哗哗作响，木偶脚步不停，分明不是人脸，却能看到不同于原本材质的紧绷感。
鸟群飞了起来，跟在了他的后面。
小鸟飞得慢了些，被旁边的大鸟往前拖了拖。
鸟群是饥饿的，木偶的鼻子是它们唯一的食物。
秋景靠在树旁休息，见鸟群又飞起，也扇着翅膀跟了上去。
在几天前，她也啄过木偶的鼻子。
当时那只木偶说了两句话。
欢迎来到温拉特山脉。
以及，我叫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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