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沈沐还没有见到裴惊蛰，就看到医生们扶着蒋太太冯文慧匆匆往急诊室走去。
冯文慧走路一瘸一瘸的。全靠人扶着。
那只不能下地的脚上没有穿鞋，可以看到整只脚都肿得老高。
肿起的脚还紫到发黑，一看就是中毒的迹象。
沈沐对身旁的于染说，“你去看看。”
奇怪了，早上看到冯文慧都好好的，怎么就瘸了呢？
于染去咨询冯文慧的事情，沈沐则是上楼在一间病房里见到了裴惊蛰。
他的左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小少年看上去脸色沉凝，眼中有属于大人才该有的冷静。
不过，在看到沈沐出现的那一瞬，裴惊蛰的眼神立刻就软了下来。
那分明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沈沐冲到他面前，看着他动也不能动的左手，问，“怎么会受伤？你不是在学校里吗？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在公司里，有个机械出了故障，搅住了一名工人的衣袖，我当时在旁边，不能袖手旁观，上去帮忙，结果……”裴惊蛰小声说，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最后他又说，“不过也不严重，医生说只是骨头裂了一点点，只要固定好，要不了多久就会长好。”
沈沐不大会看病，只会炼药。
但也知道骨裂意味着什么。
骨头的裂缝，就算是长好了，也会有不小的限制和后遗症。
比如，这只手以后不能再承受正常骨骼的力度，不能过分用劲。
再比如，骨头受过伤的地方，会形成习惯性的疼痛伴随一生，甚至会提高发生增生的几率。
可以说影响十分严重。
看着沈沐的眼中是心疼，即便她没有说话，裴惊蛰也觉得心头很暖。
他反而开口安慰沈沐，说，“没事的，已经不痛了。”
“痛不痛，我能不知道吗？”沈沐有些生气的说。
裴惊蛰闭上了嘴，唇紧紧地抿住。
沈沐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于是解释，“我曾经历过，所以知道这疼不疼。”
“真的不疼。”裴惊蛰说。
“裴惊蛰，你真是一个小傻瓜。”沈沐温柔的开口，“你才十一岁，你是可以喊疼的。”
那一刻，裴惊蛰的眼睛酸得发慌。
以前，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坚强，要稳重，要忍耐。
因为他要保护弟弟妹妹，因为他是大哥，所以他注定要背负更多，要为弟弟妹妹做好榜样。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可以喊疼。
那一瞬，他很感动。
他望着沈沐，问，“你，是真的很担心我吗？”
他问得很小心翼翼，仿佛这是一个禁忌的问题，会触怒到别人。
“当然。”沈沐点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仅担心，还很心疼。”
“裴惊蛰，你救人事情，值得嘉奖和表扬，是你好样的，有男子汉该有的担当，但以后不论什么时候，在保护别人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嗯。”裴惊蛰听话的点点头。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不再像那个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扛的小大人。
他盯着什么，犹豫着开口，“那，我可以向小起那样喊你吗？”
他觉得那样的称呼，很亲切。
甚至如果可以，他是愿意喊这个女人为妈妈的。
可是他不敢。
沈沐失去过一个孩子，甚至为了他们放弃了去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他怕那样的称呼会勾起沈沐心中伤疤，会让他难过。
她自己之前都说了，在医院醒来那会儿，裴云娆向她道歉喊她妈妈的时候，她觉得那是杀人诛心。
他不想杀她的人诛她的心。
“当然可以。”沈沐点头，“只要你愿意，怎么喊我都可以。”
“那，你能像之前那样，喊我小蛰吗？”裴惊蛰再次开口，紧接着又是道歉，“那次是我不好，我以为你是她，所以不让你喊我小蛰，我不知道是你，要是知道……”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要求，也是很平缓的字句，可是被他说出来，那些话就像是长了刺一样，温柔的将沈沐刺伤。
这个孩子，背负了太多了。
她甚至都有那么一瞬见觉得，要是自己早些时间在这具身体里苏醒过来，就更好了。
沈沐小心翼翼的将裴惊蛰楼在怀中，温柔的说，“小蛰，你要记得，只要我的意识还清醒一天，别的小朋友拥有的一切，我都会让你们也拥有，你们可以向我提各种各样的要求，甚至可以叛逆，可以无理取闹，可以蛮不讲理，也可以……像所有小朋友该有的样子，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保护你们，去宠你们……”
本来就对这三个孩子的遭遇感到同情和心痛，今天忽然又知道一号沈沐和她是属于一体的，沈沐的心中开始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愧疚。
她甚至想，这件事情不能瞒着三个孩子。
可是，又要怎么说呢？
裴惊蛰的手不用住院，在过了观察时效后，就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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