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弋，我跟你说……”
大皇子事无巨细地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戚沉弋，听完后，男人沉默了半晌。
他的猜测没错。
无论是先前给公主送药的小太监，还是宁答应，亦或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卫，从他得到的情报来看都是平襄王安排进宫的。
公主不是无故处罚那些人，而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拔除平襄王的眼线。
外界对公主的负面评价都源自于平襄王之女的刻意引导。
在那对父女眼底，公主早就变得刁蛮任性、傲慢无礼。
就算平襄王发现自己的眼线被公主处罚了，也只会觉得她是单纯想发泄。
戚沉弋隐隐有些怀疑，公主当日或许能躲开刺杀，她是故意受伤的，甚至连陛下放景昭出来保护她都可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测，可只要一想到公主是为达目的故意受伤的，他就有些隐秘的心悸——
那是碰到同类的兴奋。
“沉弋，沉弋？”
见戚沉弋许久都没给出反应，大皇子不由得唤了两声。
男人的思绪被这声音拉回，他神色淡然地点了下头，配合地说着：“公主殿下的确聪慧。”
“是吧。”大皇子得意一笑，仿佛被夸的人不是盛卿而是他自己，“我早就说过，长乐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这话戚沉弋听大皇子说过无数次，唯独这一次，他半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
·
从扇扇那得知皇帝的想法后，盛卿没有半点意外，无论皇帝在她面前有多和蔼可亲，他都是那个当年夺权之争的胜利者。
她制造了这么好一个机会，皇帝若是真没有动作，那才奇怪。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之后平襄王就蹦跶不起来了，柳玉珂自然也不会再有接近她的资本。
该做的都做了，盛卿便窝在凤阳宫里安心养伤，平日里暖炉都不离手。
年关临近，天气越来越冷，在第一场雪下起来之前，皇帝带上三皇子和一小队禁卫军便衣出宫，秘密前往南方巡访。
宫中事务全权交由大皇子处理，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中大臣们早就习以为常。
却不料监国第一日上朝，大皇子就雷厉风行地革职了几位平日里弹劾过公主的大臣。
朝堂上人心惶惶，不少朝臣生怕下一个丢掉乌纱帽的就是自己，唯有几位年长的大臣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大皇子监国第三日，宁答应以及沈昭仪因与侍卫私通被皇后打入冷宫。
后宫的气氛也沉重了起来，那些受宠不受宠的妃嫔都敛了锋芒，安分地守在自己宫里。
大皇子监国第七日，禁卫军副统领险些伤到九皇子，涉嫌故意谋害皇子被抓。
大皇子监国第十三日，陛下回朝，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带人在南下途中刺杀他的平襄王。
平襄王的种种罪状皆被公开，朝中无人敢求情，皇帝将其押入天牢，等待年后问斩。
平襄王府被查封，妻妾走的走散的散，平襄王之女柳玉珂则被贬为庶民，此后非诏不得踏入王城。
此后皇帝开始肃清朝堂，短短几日，平襄王一脉的大臣均被揪出，朝堂上下归于安宁。
朝中的这些变动并未影响到盛卿，她的伤在皇帝回朝前就已经痊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怕服侍的宫女起疑，盛卿拒绝了扇扇帮她祛除疤痕的提议。
平襄王被押入天牢那日，她抱着暖炉披着厚厚的狐裘，带着几个宫女步行去书院接七皇子下学。
这是戚沉弋自盛卿受伤后第一次见到她。
她站在书院外，鼻尖冻得有些泛红，却不愿进书院打扰几位皇子。
戚沉弋鬼使神差般让众皇子提前下学，随后抢在七皇子之前走出书院，停在那抹有些单薄的身影面前。
“戚某有些问题想与公主探讨，公主可愿意赏脸陪戚某走走？”
美人眉眼带笑，唇角微微扬起，“先生博学多识，长乐求之不得。”
她嘱咐宫女将七皇子送回永安宫，自己则同戚沉弋漫无目的地在宫内走着。
戚沉弋有很多问题想问盛卿。
比如景将军辞官后从未踏入王城一步，她当日在酒楼怎么能认出景昭。
比如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平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怎么断定他是平襄王的人。
再比如，她是什么时候从开始规划这一切的。
可走了许久，他也只是问了句：“公主的伤势如何？”
“已经痊愈了。”盛卿面上带着极淡的笑意，“多谢先生关心。”
戚沉弋便不再多问，两人就静静地在宫内漫步，谁也没有提出要离开的事。
直到——
几片雪花落在了男人眉上。
盛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男人，缓缓地、带着几分试探地抬起右手，作势要贴上他的眉眼。
这样的举动委实有些许越界，理智告诉戚沉弋，他应该避开。
但他却挪不动自己的脚步，于是就那么站在原地，任由那只柔若无骨的手贴上自己的眉。
眼前人的手带着从暖炉上汲取的温热，戚沉弋能感到自己眉上的雪花瞬间融化，连丝丝水渍都不曾留下。
那只手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从他的眉上离开，将那缕温热也带走。
而它的主人低下头，耳根隐隐泛起粉色，“长乐冒犯了。”
可戚沉弋知道那羞怯之下藏的胆大和疯狂。
他魔怔般伸出手，缓缓地、轻轻地覆上眼前人的脑袋。
“公主可以……再冒犯一些。”
他们是一样的人。
仅仅是这一点，就让戚沉弋无法拒绝眼前人的拨雨撩云。
然而，盛卿却是后退半步，抬头带着些许不解看着他，“先生，长乐不懂。”
回答她的，是男人下落的右手。
戚沉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上移，迫使她的指尖落在自己心口。
“公主不用担心会冒犯戚某，这里会因为公主而悸动。”
隔着厚厚的衣物，盛卿感觉不到男人的心跳，却能觉察到他施加在自己腕上的力道。
她挣脱不开，却也不会有疼痛感。
雪势渐盛，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而戚沉弋迟迟没有等到盛卿的回复。
良久，他轻叹。
“公主，外面凉，戚某送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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