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归埋怨，姜雪茶面上丝毫不露，柔柔擦掉眼角的泪，似陷入不好的回忆般瑟缩了下，眼泪又汇聚成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
“当初我被杖刑，她假好心送了一瓶伤药。我始终觉得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所以并没有对她设防，谁知道她竟用心如此歹毒，我，呜呜呜呜……”
娇弱无骨的美人靠在自己怀中掩面哭泣，隔着单薄的衣裳，南修仪能感受到她的身子随着痛哭而颤抖，温香萦绕鼻间，却没有一丝旖旎，他的心似被她紧紧攥住，随之而抽痛。
搂住心爱之人的动作极尽爱怜，但他眸子却覆满寒霜：
“去把那毒药拿给院使查看。”
“是。”芷颂退下，从袖口处将早已收好的玉瓶双手盛给院使，“我家小姐当初伤情严重，但用了这药后，只几日功夫就痊愈了。此前奴婢还以为是药效绝佳，但现下看来它里面是加了别的东西，请大人查验，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
“不管里面是否有毒药，老夫都将如实以告。”
院使接过玉瓶，拔下瓶塞，将瓶子放在鼻间细嗅。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他身上，姜雪茶和南修仪等是想要借此定姜倚宁的罪，大夫等人则是期待能从毒药中找出解毒之法，以便能保住他们的小命。
片刻后，院使双眸晶亮，似得至宝般：
“此药里都是些三七、重楼、草乌等化瘀止痛的药物，其配比极为精妙，能使药效最大化，便是老夫研究出来的伤药都逊色于它！”
“这般厉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连太医院的院使都自叹弗如的伤药，绝对是有价无市的珍品，那十几个大夫争先恐后地查看伤药，真真正正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全然将南修仪等人抛到了脑后。
“怎么会这样！”
姜雪茶猛地坐了起来，对上南修仪略有惊讶的目光后，若无其事地做西子捧心状，眼角的泪珠将坠未坠：
“妾这些日子以来，所用之物除了这瓶药外，都和以往一般无二。所以即使妾不愿怀疑二姐姐，却不得不接受那个令妾悲痛的事实。殿下，妾因此而伤心欲绝，万万没想到结果和妾所想截然不同，是妾小人之心，冤枉了待妾如此之好的二姐姐，以后妾如何有颜面再与她相见？”
说着，姜雪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雪茶你别哭，哭得我都心疼了，是她平时行事不端，才会遭人怀疑，不过她也未必是无辜的。”南修仪轻抚姜雪茶的后脑，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以后，才转身朝那群热议的医者道，“本皇子听说有些东西本身没有毒，但凑到一起以后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那伤药可会如此？”
院使和大夫都无语了，真真是讨厌一个人，那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们这么多大夫，皆细细查验过此药，若它真有问题，那还用得着等五皇子提出来？
由于南修仪非要院使和大夫拿出治疗之法来，他们为保小命，只能开了些无功无过的药来宽慰他。但本着医者仁心，他们还是主动强调他们所开的药方兴许能缓解掉头发的次数，却治不了根，还需要他另请高明。
这也算是无奈之举了。
姜雪茶知道自己此时有多丑，在院使等人走以后，连忙催促南修仪离开，但她极善于伪装，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深情款款，愣是把他哄得越发放不下她。
别说她只是头顶秃了几块，就算是她整个头都秃了，在他眼中依旧美若天仙。
第三天早上，姜雪茶心情阴郁地睁开眼，眼珠子往右侧一转，不出意外看到了一片三指宽的透明头皮，一瞬间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倚宁，一定是你害了我！一定是你！”
放于腹部的双手死死抓住被子，滋啦一声撕开了一条缝，姜雪茶仍躺在床上，双眼淬了毒般瞪着那块头皮，手上的动作没停止，一下接着一下地撕，仿佛手中抓着的不是被子而是姜倚宁。
被子被撕成了无数个碎条，姜雪茶的双手亦被勒出深深浅浅的血痕，她坐了起来，沙哑的声音沉在厢房中：“芷颂。”
闻言，守在门外的芷颂领着一群丫鬟鱼贯而入。
她第一时间看向自家小姐的头，见非但没有长出新的头发，还脱落了不少，像稚童的涂鸦，东一块白斑西一块白斑，令人不忍直视。
有丫鬟瞧见，骇然惊呼，气得姜雪茶再也装不出柔弱，苍白阴郁的脸上最为显眼的就是她猩红如血的眸子。
待那丫鬟走到跟前，她突然伸出手，抓住头发将其拽倒在地，如恶鬼一般附在其耳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低声轻语：
“很吓人吗？我也觉得。你这头发那么漂亮，勉强能配得上我。”
这话令屋内众人毛骨悚然，姜雪茶却不给她们缓和的时间，站起身便让芷颂去找剪刀来，将那丫鬟的头发都剪下来编织成假发给她用。
身体发肤，受之于母。
剪了丫鬟的头发，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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