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鞭的首尾两端被握在飞鸾手中，中间部分自然就弯起个圈，圈的外侧暴露出一个个尖锐的倒刺。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将皮鞭拍打在掌心里，那倒刺也跟着晃动，李成仿佛能看到皮鞭被甩开后，每一根倒刺前仆后继没入肉里的画面。
煞白的脸上近乎透明，李成浑身颤栗，明明怕得要死，明明想要转头不看这皮鞭，眼睛却死死瞪着它，好似只要自己有片刻的放松，它就会朝自己身上抽来。
这间审讯室里除了连通诏狱的门外，连个透气的孔都没有，全靠蜡烛照明，他不知道自己被抓了多久，只知道他被用湿纸捂住脸、被针扎、被烧红的铁块烙……每一次动刑，都让他觉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去了那阎王殿。
无数次承受不住的时候，他想要如实招供。
幸好，他还记得一旦承认了，他就得掉脑袋，反之他还有摆脱罪名的希望。
李成扯开干裂的唇，泪水肆意流淌:
“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儿！您再怎么动用私刑，小人也是不能认下的。小人对白家忠心耿耿，和白家人一样，恨不得罪魁祸首立刻伏法，您几位可以对小人动刑，小人绝无二话，但是还请您几位千万不要停止调查，不要放过真正的凶手！”
闻言，飞鸾不跟他废话，长臂一甩，满是倒刺的皮鞭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足足有半截皮鞭从他肩头划到他的胸前，倒刺轻轻松松划破衣裳，如铁刷子一样一遍遍刷破他的肌肤。
只这一下，在他身上造成最深的伤就足有一个指甲盖那么深。
李成疼得失了声，疼得浑身痉挛。
如暴雨般渗出来的汗水大颗大颗落下，在他弓起身的时候，落到了胸前的伤口处，如同往伤上撒了一把盐，再次让他有如被撕了一层皮似的疼。
“你们不能屈打成招，小人，啊！”
又是一鞭！
“小人要见京兆，啊！”
再来一鞭！
……
三日后，白家案再次被公开审理，白家能主事的几人白秦天和白大舅白二舅、江氏蔡垵、李成都被带上公堂。
江氏一见到害他们入狱的姜倚宁，就双目猩红地向她扑去，连踢带挠，恨不得将这几日在诏狱里所受的苦都还给她。
“姜倚宁你个贱人！我好歹也是你长辈，你冤枉我，把我扔进诏狱里，天不谴你，我自个儿来教训你！”
啪！
惊堂木一响，衙差闻风而动，一把就将江氏给按回了原位。
“公堂之上，莫要喧哗！”大理寺卿面容沉肃，凛然不可侵犯，把江氏喝得不敢再作妖，他总结了下上次审讯的情况，而后道，“姜家二姑娘，白家遗失的玉璧确实在蔡垵家中搜到，但光凭这一点，只能证明他二人有栽赃之嫌，并不能证明白家清白。”
姜倚宁拱手：“还请大人待民女一一道来。这桩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首先要理清这三人的关系。”
说着，她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江氏三人。
除了江氏仍然展露出对姜倚宁敢怒不敢言的情绪外，蔡垵因真正的玉璧被搜查出而面如死灰，李成更是从被押送上公堂时就不曾抬起过头，但他身上的藏青色衣袍上落下许多纵横交错的鞭痕，干透的血液结成了黑色硬块，把衣裳弄得脏污不堪。
不少百姓质疑有人对他未审先动刑，有屈打成招的嫌疑，矛头却避开了京兆尹，直指和姜倚宁关系颇好的谢屿崇。
谢屿崇泰然自若，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姜倚宁却上前一步，双手抬起，示意众人安静：
“是否屈打成招，大家可听完审讯后再来判断，若结果仍不能让诸位信服，我愿接受相应的惩罚。”
又安抚了片刻，百姓的质疑才暂且平息。
这桩案子拖延太久，姜倚宁已经没心思再耽误下去，开门见山道：“我看围观的百姓当中，有不少妇人，你们可否来帮我验验蔡垵和李成身上衣物的针法可有相似之处？”
妇人日日钻研女红，对刺绣、缝补一类尤为精通，姜倚宁也不挑人，恳请京兆尹让她们通通都进入公堂之中查验。
四五十个妇人排成长龙，挨个儿检查蔡垵和李成的衣服，姜倚宁趁机拿出江氏很久之前为两儿子做的衣裳请她们鉴别，最后她们众口一词地肯定这俩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出自江氏之手，还有个妇人以自己三十年的刺绣经验来担保。
大理寺卿颔首：“李成作为白家钱庄的掌柜，能得到江氏亲手做衣，确实可以说明他们俩的关系非比寻常。”
“可不单单是这样。”
姜倚宁的目光刚落在蔡垵的袖口处，他立马就如同被火烧了一样收回手，躲藏之意很明显，让众人都看出他心中有鬼，京兆尹连忙命衙差拉开来查看。
面对逐渐向自己靠近的几个衙差，蔡垵下意识逃跑，刚站起来就被几双铁一般的手给压下来，眼看着衙差要去翻他衣袖，他更是剧烈挣扎，似一只被逮住的公鸡一般竭尽全力扑腾。
“下官，下官与江氏是表兄妹，她为下官做一身衣裳有何奇怪的？难道还要因为这件衣裳定下官的罪吗？”
“你二人的关系究竟如何，是给你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据之一，当然不能含糊。”
姜倚宁的话音刚落，衙差就抓住蔡垵的手，掀开了他死命护着的衣袖。
天青色的袖口内侧别出心裁地绣着苍劲挺拔的翠竹，似疾风拂过，竹叶翻飞，但竹枝只是微微倾斜，尽显坚韧不拔之感。
其绣工之精巧，就连衙差这等粗人都能看出来，如果江氏和蔡垵仅仅是表兄妹，江氏可用不着如此上心。
一衙差灵机一动，跑去掀开李成的衣袖，于同一个位置绣着一副屹立于高山之巅的古松，其傲骨峥嵘扑面而来，同样是副费心之作。
“这！这！这是两个奸夫？”
那日来旁观的老者如今也在场，一声感叹如巨石被掷于水中，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不管江氏是在和白二舅和离之前还是之后与这二人勾搭上的，有一点她绝对不能否认，那就是她同时与两个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
一时间，唾骂之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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