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慌乱了片刻，江粟强行镇定道：“当时他签这契约时不情不愿的，兴许是他为了今日翻脸不认人，特地留有后手。”
“你说得也对。”姜倚宁一反常态没有再反驳，反而问，“我就问你一句，你确定我二舅在你那儿定了个纯金的佛像？”
“当然！”
江粟应得太快，快到江氏都来不及阻止，不详的预感似绳索一般缠绕在她心间，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上一次姜倚宁反常，就给她一顿暴击，这次只怕也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倚宁轻笑：“你们可知道赵老六？”
“什什么！”
江氏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可姜倚宁把这么具体的人名都说出来了，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她顿时被吓得越发惶惶不安。
“大人，民女申请让证人赵老六上公堂。”
姜倚宁右手指向公堂外，人群中的一个络腮胡子高举起右手朝里面招了招，而后他将身边的一个比他还壮硕的汉子往里推，姜倚宁回身道，
“他就是打造那个纯金佛像的人，他可以证明打造纯金佛像并非白家人的意愿。”
“让赵老六进来。”
大理寺卿一声令下，那壮硕汉子就弯腰从衙差的水火棍下穿过：
“大人，草民乃是安氏工坊的工匠，几个月前这兄妹俩曾去定做的金佛是草民亲手打造的。
江氏将一沓印有白家商铺印记的银票送过来的那次，草民无意间听她与江粟谈论过银票的来处，正好知道了白家原先定做的是铜制镀金材质的佛像。”
“你知道银票的来处？”大理寺卿抓住关键点。
壮硕汉子声音粗犷，举手投足间自带飒爽：“听说是从白氏钱庄拿来的，江氏说有人能帮她一次性弄来这么多银票，还说是自己人，可以信赖，让江老爷不用担心引火烧身之类的。”
“胡说！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
江粟已不复方才那般冷静，额间渗出些许汗，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更多辩解之论。
“那日你还往江老爷怀中塞了厚厚一沓银票，还说什么派个可信之人拿那些银票去白家兑换金锭，我瞧着江老爷立刻就派人去了。”壮硕汉子是个直爽的人，有话就说，可半点气儿都不肯受。
白大舅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在定做金佛的那个月，我查过账，因为这次兑换的金锭数额巨大，所以我印象深刻。大人，那些金锭足有五百两，江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销赃，现下派人去搜查，定能将其查找出来。”
来来回回几次，衙差都有经验了，和大理寺卿一对视，他们立刻就拱了下手，乌泱泱地离开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见江氏兄妹俩如丧考妣，心中有了数，将尚存疑之处问出来：
“江家本就有工坊，为何舍近求远找你家工坊代劳？且你是工匠，并非直接与之接触的伙计，如何能断定那日所见之人，就是江氏兄妹俩？”
这问话惹得壮硕汉子大笑：
“江家皆是些投机取巧之辈，虽开了个叫金银满堂的工坊，但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小人索性将话说开了，他们家以压榨匠人出名，凡是有些手艺又知悉内情的匠人都不会为他们办事，所以他们家做不出高品质的金银首饰来。
不过他们总在暗地里打着白家皇商的名号招揽客人，凡是有客人下单的高价金银首饰、摆件等，他转身就到我们安氏工坊来做。
他一边跟客人喊出了天价，一边却要把我们的价格压到亏本。我长那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人，如何会认不出他们来！”
说到这里，壮硕汉子已是咬牙切齿，吐起苦水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他钱给得少也就罢了，事儿还多，三天两头来监工，挑三拣四一通还企图再次压价。每每见到我们东家，还摆出一副恩赐的高高在上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壮硕汉子说的皆是肺腑之言，轻而易举引起百姓的共鸣。
谁不是辛苦谋生，谁不曾遇到过钱少事多的主儿，谁没有过被欺负到尘埃却还要赔笑脸的经历？
一时间众人看向江氏兄妹俩的神情就变了，变得厌恶、愤恨。
“大人，属下在江家后院的假山里发现一个密室，密室之中藏着江家多年攒下的财宝，其中有几个箱子上贴着白氏钱庄的封条，里头装的就是金锭，与白家账册上所记录的数额分毫未差。”
三十几个衙差，将木箱一一摆放好，重得他们都脸色涨红，气喘吁吁。
为首的衙差甩了甩疼得麻木的手臂，将白家的账册呈上去后，机灵地奉上一个锦盒：“属下还带了安氏工坊的东家，及他们家所做的金佛，您过目。”
安氏工坊的东家连忙下跪，大理寺卿让他起身，先查看那尊金佛。
正如对比笔迹一样，所有事物的细微之处才能彰显真相，此金佛与白家送给曹光正的金佛无论是从工艺还是细节上来看，都没有差别。
“堂下这几人可有在你家定做过金佛？”大理寺卿目光如炬，不错过安掌柜一丝一毫地神色变化。
白家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安掌柜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但他直到被衙差传唤，才知道此事和自己还有些关系，遂吓得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事都招了：
“定做过，但江家两兄妹经常在草民这儿定做东西，类似的佛像也没少做，草民只以为和平常一样，压根没想到他们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大人，草民就是想赚个工艺钱，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对此案半点都不知情！
对了，自从八年前草民察觉他们在赚差价之后，就另做了一本账册来记录江家的单子，还保留下了所有契约，这些应该能证明草民和他们不是同伙吧？”
闻言，最先有反应的不是大理寺卿，而是跑了无数趟的衙差，他们心中骂娘，行动上却毫不迟疑，问清楚账册的存放处后，又认命地走一趟。
当账册被取来后，大理寺卿当场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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