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刚入学没几天，丁小鹏就接到了去鸢城参加集训的通知。
因为早就预料到这次集训时间长，出发时，丁小鹏直接带上了书包，准备利用业余时间补习功课。
这个要强的少年，用这个行动细节表达了内心的焦虑；引起了善于观察的韩丽芳老师的关注。
韩老师嘱咐他：“小鹏，不要太拼，合理分配体力，功课落下了，回来我帮你补。”
当她在电话里把这个情况告诉对面的赵坤时，赵坤笑说：“想得美，甘蔗没有两头甜，想学习好，就呆在柳林别来；想有出息，就要全力以赴！”
韩丽芳立刻正色道：“赵坤同志，我提醒你，你说这话的语气，我怎么听着不像一个教练，倒像一个土匪呢！”
这次赵坤声音没立刻塌陷，每个字都用骨头撑出棱角：“想做非常人所做之事，就要付出非常人所付之辛苦，想确保什么，就必然包括舍掉什么，话越漂亮越害人，事越圆满越完蛋！”
赵坤说话的语气，把韩丽芳气得牙根痒痒，明显感觉则天女皇被农民起义了的意味；但又不得不暗暗佩服赵坤的话说得有道理。
丁小鹏毕竟是一个后天失去双手的少年，虽然他足够勤奋，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和汗水，但随着学习任务的加重，他的短板和劣势也越来越明显。
脚趾再灵活，也比不上手指更灵活；他答题书写的速度明显跟不上一般学生的速度。
中学的课程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复杂，他的接受能力和补习能力都受到了极大挑战。
有几次考试，因为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答卷，他被扣了不少的分数。
韩丽芳相信，如果专心学习，凭丁小鹏的智商和学习能力，既使没有双手，也完全能够跻身年级前二十名。
但他除了学习，同时还要应对残疾人运动会的各种训练比赛任务，占用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关键他在这个领域呈现出了更加突出的发展潜力和进取前景。
这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两全其美，而是面临着一次艰难取舍。
但好胜心切的丁小鹏没有丝毫的取舍态度，他一直渴望齐头并进，文武双魁！
她第一次没有对赵坤实行暴力语言镇压，而是深以为然地说：“慢点和他说，别谈崩了，别伤着他，我是真的喜欢我这个得意门生，不，是我的干弟弟！”
已经察觉话多有失的赵坤赶紧表态：“学姐，您尽管放心，您干弟弟这事，就交给您小迷弟处理，保证让你满意！”
丁小鹏前脚刚办完入驻集训手续，赵坤教练后脚就闯进宿舍门来。
他瞅了瞅丁小鹏放到床头的书包，厉声说：“这次让你来鸢城是训练的，不是让你来读闲书的，这玩意我拿走，什么时候你五千米跑进十七分大关，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把它领回来！”
说着，提起书包就往外走。
丁小鹏高声喊道：“教练，您等一下！”
赵坤回过头，用故作不解的神情瞅着他说：“咋了，反了你了？管不了你了！”
丁小鹏咬着牙根，压着火说：“教练，希望您说话算数，我跑进十七分，您把书包还给我！”
“废话，好像谁稀罕你这个玩意似的！”赵坤提着书包，一扭头，昂首阔步而去。
和丁小鹏同住一个房间的伙伴是来自临县的一名新队员，目睹此景，他不无同情地对丁小鹏说：“哥们儿，你完了，这个教练好像跟你有仇，后面恐怕有你好果子吃。”
丁小鹏嘴里“切”了一声说：“不怕他有仇，就怕他说话不算话！”
那个伙伴瞪大眼睛喊起来：“吹牛吧你，五千米，十七分啊，临城的丁小鹏来也跑不进去，何况你。”
话音刚落，走廊里有人高喊：“丁小鹏！”
丁小鹏立刻昂首挺胸回应：“到！”
“马上换比赛服去操场，赵坤教练在等你！”
“是！”
丁小鹏跑出去一会儿了，那名同室伙伴还没回过味来：“他是丁小鹏？他就是临城那个大名鼎鼎的丁小鹏？那小身板，怎么看上去不像啊？”
丁小鹏跑到操场边，赵坤教练已经在那里等了。
在他身边列队站着十几个女运动员。
丁小鹏一眼就看出，这十几个女队员是身体健全的专业运动员。
她们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失去双手的丁小鹏，眼神里分明带着同情，甚至些许不屑。
赵坤冷着面孔下达指令：“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搞一场测试比赛；都有了，十分钟预热训练开始。”
丁小鹏和那些女队员就地散开，做着各种身体预备练习。
他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听那些女队员在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扭腰压腿，原地跳跑。
“教练让我们和这个小同学一起跑啊，这也太欺负他了吧，这小身板，看上去有十二岁？”
一个女队员凑近另一个女队员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那个队员闻听立刻羞红了脸，绕着场子去追打那名说悄悄话的女队员。
丁小鹏暗暗在心里说着狠话：“别嚣张，一会儿让你们哭着叫大哥！”
赵坤教练突然吹响了哨子，大声喊：“列队准备，五千米测试赛预备。”
随着他的一声模拟出发哨音，这十几个女队员和丁小鹏一起出发了。
队员们都听清楚了教练的话，是测试赛；所以，大家都收起笑容，打起精神，一脸庄重地往前跑。
丁小鹏一开始处在中间位置，并且做好了半程后加力领跑的准备。
一圈下来，他暗叫一声“不好！”
这些女队员实力不俗，途中跑速度惊人；他跟得有些吃力，节奏和呼吸都有些乱了。
两圈下来，第一名已经领先了他几十米的距离。
五圈过后，他被一半女队员套了一圈。
十圈过后，他被第一名套了两圈，被最后一名女队员套了一圈半。
当所有女队员完成了比赛，丁小鹏还有两圈需要继续跑。
赵坤教练洪亮的嗓音在场边回荡：“完成测试赛的队员回去洗刷准备开饭，没完成比赛的，继续比赛！”
当丁小鹏离终点线还差一圈时，操场上只剩下了他和赵坤教练两个人。
跑道上孤雁一样的他，已经跑得寂寞而悲愤。
场边的赵坤教练却在悠哉游哉地哼着小曲：“你是风儿，我是沙，飘飘洒洒，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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