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泥之人又抛眼投觑道:“其实我也跟小姑娘差不多,看起来纯良无害,实则生猛。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绝不能干缺德事。脸皮厚吃个够,话不能这样说。休想跟曹爽那样以此为口实,拔除自己身边的肘腋之患。双方都知自己在走一步险棋,但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只要他们能做到,他们就一定会做。你觉得我们没做这些事吗?世道就是这样,这是个肮脏的世界。关乎生存之时,就像‘熊来了’的游戏,只要你并非跑在最后一个,被吃掉的就不是你。刚才我抛井盖,及时把暗雾里的凶物引开……”
我爬出坑边,懵然探询:“谁在那边,刚才被你乱投井盖掷翻下坡……”
“井盖并非乱投。”涂抹满身泥的那人拎桶跟随在后悄谓。“分明有意而为,暗存心机,适时将凶险从咱们跟前引往斜坡之下。你该知道最危险的不是追在背后的熊,而是侧面的狼。你和狼一起被熊追,想活要看谁逃得快。狼未必要你命,只须使你受伤,跑慢落在后边,被熊吃掉的就是你了。”
昏暗中有人低唤,我未及听清,但见雾影迷漾,蓦有锐气冲激而过,其声嘎然而绝。
涂泥家伙惊道:“它似又回来了,快跑!”我扬手欲发幻谶,却被推了个趋趄。满身沾泥之人拽我急奔,到坡边捡起井盖,匆忙甩投别处。
我瞥见披发凌乱之人猝遭掷翻,未容细瞧,涂泥家伙又仓促拉我跑离,匆穿迷雾踉跄奔蹿,低哼道:“太慢,但总比装死强……”
忽挨一扇打脸,有乐冒出来,迎面拍打道:“装死有用吗?”
几个趴在旁边土坑里装死的家伙纷纷爬起,信孝挤于其间,颤茄转望道:“那个拎桶的老泥翁是谁?”
“所拎之桶显得说不出的莫名眼熟。”恒兴按刀探觑道,“一时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从哪儿拾取的?”
长利凑近蹲瞅道:“越看越像天然和尚拎着喂猪的那个桶……”
“喂猪?”信包夹着烟卷棒儿,瞥他一眼,坐在藤椅上不无纳闷道,“记得我们好像喝过里面剩余的水……”
有乐摇了摇扇,在坑旁回顾:“但我却似没喝,不像你们这么猴急……”
“此乃酒桶。”面目模糊的老泥翁提桶说道,“先前我捡来盛酒。里面还剩余一点,谁要喝就自己请便。”
我随信孝和长利摇头后退,牙疼的瘸书生却抢上前捧桶就饮,咕噜几口即尽,咂嘴说道:“正急着找东西麻醉自己,免受痛楚难耐……”
老泥翁惑觑道:“你头上这顶皱皱巴巴的帽子显得眼熟,使我想起谁来着……”
“此是辽东帽。”牙疼的瘸书生搁桶说道,“我将其保养得很好,应该没你脸上皱纹多,却让你想起谁?”
“我想到一人,”信包以食中二指夹烟卷棒儿坐望道,“绰号‘辽东帽’。”
“所谓‘辽东帽’一般是指管宁。”有乐摇扇转顾道,“其乃汉末三国时期着名隐士。身为管仲后裔,名士学者,与华歆、邴原并称为‘一龙’,着作《氏姓论》。留有‘不违本心’的轶事,以及‘割席’典故,由此衍生‘割席分坐’、‘割席断交’的成语。宋末文天祥所作《正气歌》亦颂及其事迹曰:‘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瓜皮帽儿那厮挤上前说:“我曾想化名‘厉冰雪’写文章张帖村口讥讽那些使我屡应童子试不中的八股文老师……”长利憨问:“你怎么还在念小学呀?”信澄亦在一旁称奇:“没想到他一把胡子,仍在童塾厮混,充当童生……”
瓜皮帽儿那厮恼啧一声:“上升进取之途摆明受堵,所以我发誓提倡维新……”忽挨折扇拍脸,打去旁边。有乐拢扇说道:“东汉末年的管宁有高节,是在野的名士,避乱迁居辽东,甚至还要东渡更远的带方诸岛,一再拒绝朝廷的征召,他常戴一顶黑色帽子,安贫讲学,名闻于世。虽然晚年回归中原,管宁严格奉守清廉的节操,凛如冰雪,不肯出来做官。”
长利不解:“他为何拒绝做官?”瓜皮帽儿那厮恼瞪有乐之扇,捂鼻懑答:“他或已看透,但我还未。你要当心将来我率军打去你家,乘胜捣毁你的茶庐‘如庵’……”
有乐随手一扇将其往旁拍开,不以为然的笑谓:“他乱盖的这个名称真好!甚合我意……”
瓜皮帽儿那厮捂额忿视道:“然而并非乱盖。别忘了我来自你后面,你离世二百三十六年后我出生,呱呱落地于南海西樵山银塘乡,具体位置处于东晋南安侯兼‘镇南将军’兼吏部尚书兼广州刺史阮遥集帐下老友‘南海太守’鲍靓的女婿葛洪曾经修真试炼的丹灶苏村,那个地方早年聚居者多属追随阮孚公及其亲族故友南下的祖逖兄弟残余家人和苏峻一些幸存的后代,蒙获阮公庇荫而未亡。毕竟祖逖胞弟祖约反叛被灭之前,曾与阮孚多年友好,留有‘祖财阮屐’轶事典故。阮公念旧,后来‘割席’也没决绝彻底,仍关照故人的余族,并在晚年还让亲属和旧部妥妥地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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