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为你了。”苏老爷感叹。
芙蓉福了一福，带着青儿出了中堂。
中堂廊下七七八八的红灯笼隐隐的散发出暮霭般的光芒，天空澄净，几颗星子高高的悬在那儿，圣洁，高远。
没有风，有几分燥热。
芙蓉抽出腰间的银丝手帕，轻轻的扇扇风，然后轻脚进了偏房。
偏房的蜡烛闪烁不定，婆子们按照芙蓉的吩咐，端了荷香鸡蛋跟酱肘子，甜藕及桂花糕等物前来，这些东西白的白，粉的粉，黑的黑，如今正摆在床头的小案子上。
香气氤氲。整个偏房都是饭食的味道。
宁夫人盘着腿，如一尊大佛一样坐在床头，只是面色不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手中拿着一枝月季花，她闭眼揪下一片花瓣，睁开眼睛，把花瓣扔在地上，然后又闭眼，又揪花瓣，周而复始，一枝茂盛的月季花很快变的光秃秃的。
“都这个时辰了，大奶奶怎么还没有用饭，是饭食不合胃口么？”芙蓉笑了笑，甩着帕子盯着宁夫人：“也是，天燥热了，人就容易没胃口，大奶奶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让婆子们另做了来就是。”
“还没到正月十五呢，少奶奶怎么就唱起戏来了？”宁夫人翻眼看了芙蓉一下，然后直接躺倒在床头，背对着芙蓉道：“老爷也不在偏房，少奶奶惺惺作态给谁看呢。白天让你弟弟跟我顶撞，让我没脸，府里的人都瞧了笑话呢，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少奶奶又来问我想吃什么，你们两姐弟这是唱的哪一出？”
“大奶奶这可就冤枉死我了。”芙蓉笑了笑上前，亲自拿了竹筷子坐在床边，一面给宁夫人递筷子一面道：“葫芦那孩子，说话一向没有分寸，也不懂得尊老爱幼……”
“我很老吗？”宁夫人坐了起来，像是会喷火的神龙一样。
“大奶奶当然不老，大奶奶风韵犹存。”芙蓉笑：“我弟弟就那样，过去的事，大奶奶也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再则，生气也得吃饭不是？你看我亲自来伺候大奶奶吃饭了。”芙蓉说着，压低了声音：“我亲自来伺候大奶奶，府中婆子丫鬟看见了，岂不是给大奶奶长了脸面？大奶奶就着这个台阶，也就有了脸面了不是？”
宁夫人腹中饥饿，见芙蓉态度诚恳，几个婆子在偏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她便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装腔作势的说道：“今日看在少奶奶你心诚向我道歉的份儿上，我便不跟你弟弟计较。”
“大奶奶请用饭。”芙蓉把竹筷子递给她。
宁夫人拿了筷子，挑了几块桂花糕吃了，不禁吸了吸鼻子。
“大奶奶，这桂花糕的味道不对么？”芙蓉问。
“味道不对。”
几个婆子听了，赶紧跪倒在偏房门口：“少奶奶，这桂花糕，还是按照老法子做的，我们不敢偷工减料。”
“这桂花糕的味道……倒是对的。”宁夫人又吸了吸鼻子：“不过这房间里的味道却不大对。”
“或许是天气热了，瞧瞧，今儿晚上又没风，偏房里又摆了这么些东西……所以一股子饭食的味道吧？”芙蓉一面说，一面拿帕子扇扇风，不经意的抖了抖腰间悬的薄荷粉布袋。
那布袋是宫中常见的样式，但在宫外，却是少见的东西，布料上乘，布袋上绣的花纹也活灵活现，最要紧的是，布袋的味道，又清新又爽利，在这样一个闷热的晚上，闻一闻薄荷粉的香气，真让人心旷神怡。
芙蓉的手就搭在布袋上，青儿拿了个团扇给宁夫人扇风，说是给宁夫人扇风，她手中的扇子多数在对着芙蓉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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