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离百无聊赖地等了好一会儿，喝了点酒，酒虽然难喝，后劲却很大，他有些醉。
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也懒得再看周围的景致，乖乖地跟着黑白无常往前去。
判官已判定了他前世的罪孽，偶尔听得一句屠师门，至于其他，他也没认真去听。
下一世的轮回，轮去哪儿，他毫不在意。
…
一直被引到一座华丽的楼台前，才停下了脚步。
朔离掀了掀眼睑，映入眼帘的是楼台的层层青瓦，如凤凰的翅膀，向上展开，上面祥云笼罩，下面是一片静池。
远远望去，静池是深蓝的。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静池竟是五彩斑斓的。
朔离淡漠的视线对上这池水时，心间立即汹涌着蔓延至骨髓的痛意，平复的回忆如潮水般再一次撕裂着他的头颅。
这水倒是稀奇。
静池边坐着位安静的女子，女子一身粉裳，面前一只白瓷碗，白瓷碗边瞄着金线。
她朝着朔离望了眼，一板一眼地说道：“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便转世投胎去吧。”
朔离听着，又将视线放回那池，再瞧一眼白瓷碗里的水，亦是五彩斑斓的。
原来这就是孟婆汤。
他面无表情地端起那白瓷碗，那汤离得越近，他一颗心如被细密的针尖刺痛着，他微微蹙了蹙眉，俊脸上闪过一丝解脱的快意。
“所谓孟婆汤，便是最后一次对前生的回忆。喝下孟婆汤，是同前身的所有做个了断。”孟婆望了眼面前的男子，她送过的鬼魂已是数以万计，还从未见过这般洒脱的男子，在这儿喝下孟婆汤的，无不对前世有所遗憾…
朔离看了眼白瓷碗里的汤。
阿瑶的音容笑貌映在水中，她在对他甜甜的笑。
他望着水里的阿瑶，心已痛得麻痹，扯了扯唇角，也笑了起来。
他端着白瓷碗，一仰头，将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
喝了，心便不会痛了。
…
空了的瓷碗被孟婆接过。
朔离的视线随着瓷碗移动，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依旧清明。
心间的疼痛未减多少。
思绪似是被心心念念的女人控制了一般。
所有的回忆更是清晰。
前世与今生。
…
白无常正要带着他往前走，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朔离的腿如长了根，不动分毫。
他抬眸，望向孟婆，清冽的声音出了口：“还有没有，再来一碗。”
“……”嗯？
后面的阴差正要带新鬼过来，却被迫停在后头。
这是什么情况？
黑白无常亦是停下了脚步，惊奇地看着男子伸出的手。
孟婆眸中掠过奇异，“什么意思？”
朔离略作思索后答：“你的孟婆汤剂量是不是不够，所以我还记得她？”
他停顿了两秒，又冷冷说道：“我的阿瑶占据了我的记忆，我忘不掉。你的孟婆汤有问题！”
孟婆当场僵住，看了眼白瓷碗里新舀的汤，急道：“这不可能！”
朔离站着没动，脸上的神情更是未动分毫，示意了一眼她手中的碗，说道：“不若，你的这碗再给我喝喝看。”
孟婆下意识地将碗朝前递了递。
朔离一点停顿都没留，直接接过，这一次的心更疼了，这种疼如剥皮拆骨，不过，他连眉头都没蹙，直接将汤倒入了口中。
离得近的人都一眨不眨地紧紧看着他。
只见他又一次微微闭了闭双目。
再睁眸时，心心念念的姑娘在他面前笑了，哭了，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他的心又痛又痒。
他皱皱眉，将碗递过去。
“再来一碗。”
“……”孟婆郁结，有种自己倒了假汤的错觉，她望了眼静池里的水，孟婆汤怎可能作假？
“再来一碗！”朔离见她不动，催促道。
“……”孟婆回过神来，这一次换了只大碗，大碗的周身是黑色的，舀了汤。
汤在大碗的映衬下，不再是五彩斑斓的，倒是黑乎乎的。
朔离懒得去看汤的颜色，直接仰头一口饮尽。
三碗汤进了肚，再加上之前的酒，朔离觉得肚子里都是水。
这一回，他等了许久。
黑白无常曾经见过朔离一面，所以即便朔离被判定为恶鬼，他们却是对他有十足的耐心。
黑无常更是关切地问了句：“这一次如何？”
朔离掀了掀眼皮，他觉得阿瑶在他耳旁轻轻吹气，凑在他的面前和他低声轻喃。
他轻嘲一声：“原是想要忘却所有求个解脱，只可惜，原来阿瑶已是刻在心尖上的人，也罢，便让我在以后的所有轮回里都带上她。”
“不可！”孟婆直言阻止。
“……”嗯？朔离淡漠的眼神对上她。
“若是无法忘却过去，便不可轮回。”孟婆说着，又面向黑白无常，“这件事情，还需禀告阎君。”
…
忙活了半日，朔离又被迫押回原地待命。
…
昏暗的地府里，黑白无常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阎君。
这样的事情着实诡异，也是阎君上任以来头一回遇到。
于是，连忙翻起了往生簿，将这个名叫墨怀锦的前世今生所有履历都翻了个遍。
双目触及其前世之时，完全惊住了！
他们地府里收的都是凡间生老病死的魂魄，唯独这一缕竟然同天界有关。
这……
阎君一脸踌躇。
往生薄上记载，墨怀锦前世名为朔离。
他略一思索，便道：“黑白无常，此事本君需上一趟天界，禀明天帝，再做决判。”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眼里尽是困惑。
阎君正要解释，却听阎君身后的帷幕里传来一道声响，“等等。”
三人循声望去，眼前之人一身白衣，浑身仙气泠然，面容精致，头发花白，却像是身在云雾之中一般。
来的竟是一位谁也没想到的人。
青丘灵修长老。
阎君连忙客气地作了一揖，“灵修长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灵修笑道：“阎君公事繁忙，老朽过来不会打搅您了吧？”
阎君将人往里迎，“哪里，哪里。”
灵修长老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阎君，此次我来是有件事求你帮忙。”
“哦？何事？”
灵修微微垂了垂眼睑，只道了两个字：“朔离。”
阎君当即一愣，双眸震惊地看向灵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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