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蔚坐在办公室里，谢绝同事邀请她一起吃饭的好意，望着桌面发呆。
桌上是一封匿名信，举报学院有女学生长期夜不归宿，违反校规。
这本没什么，昨天陆思蔚就已经知道了阮菁菁的情况，即便是不知道，她也不过把人叫过来，批评一下，大不了回去住就行了。
也算不得多大事，也没必要闹那么大。
今天她也是想叫他们过来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一句话，一个章的事而已。
只是陆思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远远地看了一眼阮菁菁丈夫的模糊背影，回去之后总是想起心里的那个人。
明明那个人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年轻，可是那种熟悉感却是挥之不去。
陆思蔚翻看一个有些老旧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四个角有了奴明显的折痕，显然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翻看抚摸的。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变成什么样了。
应该不会太好吧？听小煜说，他好像身体不大好了。
她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想动身去看他，可是他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这么多次，他都避而不见，陆思蔚心里有些难受，像被人紧紧揪住了胸口一样，喘不过气来。
多年的委屈和艰苦，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看着自己原本白皙细嫩的手，现在却变得粗糙干裂。
陆思蔚又再次拿起桌上的万紫千红润肤脂，挖出一大块，在手上擦了起来。
浓郁的香气顿时盈满了整间办公室。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陆思蔚合上笔记本，说了声：“请进。”
阮菁菁笑着走了进来，顾焱跟在身后也进来了，跟着阮菁菁一起打招呼。
“陆主任。”
“陆主任。”
陆思蔚抬头，刚想应声，见到顾焱的一瞬间，却是愣住了。
她缓缓起身，凝视着顾焱。
顾焱这个时候也看清了面前的人，动了动唇，重新叫了一声：
“二婶。”
陆思蔚的眼泪从眼角瞬间滑落，她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哭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顾家的人了。
阮菁菁愣住了，望向顾焱。
顾焱在阮菁菁的耳边轻声说：“二叔的媳妇，前妻。”
阮菁菁恍然大悟，顾焱二叔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知道当初离婚二婶也不是自愿的，这些年估计也是吃了不少苦。
上次陆煜过去看他们，还透露过想要把姓改回去是二婶的意思，据说，二婶是想要复婚的。
阮菁菁此时再看陆主任，就发现她的眉梢眼角确实和陆煜有一些相像。
可是面对这个场景，阮菁菁也不知道该不该劝。
好在陆思蔚并没有一直哭下去，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强笑着招呼顾焱和阮菁菁坐下。
顾焱拉着阮菁菁坐在陆思蔚的对面。
陆思蔚缓和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那天我远远地看见你，就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真没想到，菁菁口中的丈夫，竟然是你。”
“倒也不奇怪，你从小就聪明，你二叔总把你挂在嘴边，后来听说他也教了你很多功课。”
顾焱从小就机灵，不仅二叔喜欢自己，二婶也对自己格外的好。
二叔和二婶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不仅佩服二叔，也尊敬二婶。
后来二婶迫于压力带着表哥离开，为了保护表哥又和二叔离了婚。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二婶。但是他知道，表哥之所以时不时地排除万难和自己联系，也是得到二婶的同意的。
而在陆思蔚的眼里，顾焱更是她应该感谢的人。
那么多难熬的岁月里，都是顾焱陪在顾兴业的身边，都是顾焱在代替她和小煜在照顾顾兴业。
只是岁月如梭，大家好像都变了很多。
顾焱说话的语气很轻，他说：“二叔确实教会了我很多，包括当时一起住在牛棚里的几位叔伯，他们看在二叔的面子，辅导了我很多功课。不然我也不太可能考得上这么好的学校。”
陆思蔚笑笑，说：“打小你二叔就喜欢你，就连小煜，他都没教过那么多。”
“不过，你真的很争气。菁菁说她和她丈夫一起考到京大来的时候，我就想这夫妻俩真的了不起，打心里佩服。没想到，竟然是你。真好。”
陆思蔚的眼里充满了慈爱的目光，阮菁菁看得真切，她的眼角依旧是湿润的。
“小焱，你奶奶还好吗？”
“奶奶她很好，身体很硬朗，没有病痛，只是前些年眼睛开始不太好，有些花，容易看不清东西。其余的都很好。”
“哎，估计老太太在没人的时候没少哭吧。”陆思蔚的情绪低了一瞬，然后又笑着说：“你爸妈呢？”
“他们也很好，我妈的脾气在那些年暴躁了不少，现在好多了。我二哥离婚了，又再婚了，现在和二嫂过得也很好。我姐带着孩子回去住了，但没离婚，我姐夫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陆思蔚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想必应该是从陆煜的口中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
顾焱看着陆思蔚的眼睛，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二叔的问题解决之后没待几天就走了，再没回去过，但是他给我来过信，说是现在回到以前的单位，忙着搞研究，很忙，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很开心，可以做回以前的工作，他很满足。”
陆思蔚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焱，听得很认真。
“二叔是这么说的。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他的身体，那些年的条件实在是不好，过得很不容易，二叔的腿落下了风湿的毛病，胃也不好，他老得有些厉害。”
陆思蔚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地攥着。
心，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不用顾焱多说，陆思蔚也猜得到顾兴业过得并不好。
那些年被扣上帽子的那些人，有哪个能全身而退的呢？
虽然现在有很多人都回到了城里，好像回到了过去的位置，过上了过去的日子。
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了。
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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