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分析部分,对克拉格具体作品《绝对零度》的形式分析,细腻得像是用显微镜数汗毛,但一上升到理论,立刻变得像隔夜豆浆,稀里糊涂。你这属于典型的见木不见林,细节控的自我感动。”
“结论部分,试图拔高到人类的物质记忆,野心不小,可惜前面的论证撑不起这顶高帽。建议要么删掉这虚头巴脑的结尾,要么重写前面三分之二来支撑它。否则,这叫头重脚轻根底浅,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段关于废弃物美学的论述,逻辑断裂得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中间去了趟厕所,一泡尿带着想法去都放了出去,回来忘了前面写的啥。往日之路不可追,来日之路...你这就叫熹烂吧,先把自己逻辑捋顺了再说。”
“是金子总会发光,但你这段,顶多是块表面抛光的镜子.....还有这个,属于文化工作者一定要有文化,医生一定要学过医学,种地一定要有地一样的正确的废话。”
正当李乐沉浸在与论文“批判”的快感中,写得眉飞色舞时,办公室门外传来“咯噔、咯噔”富有节奏感的拐杖戳地声,由远及近。
接着,门被推开,森内特教授那颗银发慌乱的脑袋探了进来。
老头目光在屋里一扫,落在正伏案疾书的李乐,随即拄着拐,挪了进来,凑到书桌旁,伸脖子瞅了眼李乐笔下那一片狼藉的论文复印件。
“哟,这是哪位倒霉蛋的大作,又落到你手里了?”森内特嗓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看这红笔挥洒的,跟凶案现场似的。”
李乐抬头,“咋了教授?饿了?”又瞅瞅表,“离饭点还早着呢。”顺手把论文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似乎不想让老头看见自己正在“残害”别人的心血。
森内特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桌腿,发出“笃笃”的响声,“就不兴我上个厕所路过,顺便视察一下我唯一的学生有没有在摸鱼?”
“行,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您随意,门在那边,厕所直走右拐。”李乐依旧没抬头,笔尖又在一段他认为“辞藻堆砌、言之无物”的文字旁划了道粗线,批了俩字,“废话!”
森内特却没走,反而更凑近了些,眯着眼,努力辨认着李乐那狂放不羁的红色笔迹。恰好看到了一段关于“后工业景观中人的异化与物之沉默的对话”的论述,李乐的红笔大字写着,“逻辑感人!异化的是人,沉默的是物,你这对话是咋发生的?脑电波交流?还是通灵术?建议删掉,或者去找奥特曼借个变身器,比较有说服力。”
老头儿嘴角抽动了一下,发出一种介于嗤笑和咳嗽之间的声音,“呵....奥特曼变身器?李,你的批评风格,倒是颇具解构主义色彩,虽然这比喻廉价得像街边小报的八卦版。”
李乐把笔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笔给您,你来写?”
森内特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连连摆手,脸上却带着促狭的笑,“不不不,这种水平的文本,还够不上老夫亲自提笔写评语的级别。我的墨水,留给《社会学研究》或者《丑国社会学杂志》上的文章还差不多。给你当免费枪手?想得美!”
“您清高。”李乐翻了个白眼,把论文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行了行了,您这尊大佛就别在我这小庙里晃悠了,给我点儿亮光成不?回您办公室品您的锡兰红茶去,一会儿饭好了我叫您。”
森内特非但没走,反而慢悠悠地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把拐杖靠在桌边,双手交叉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他没再看那论文,而是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落在李乐脸上,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暧昧。
“诶,我说小子,我瞅着.....这论文的作者,是那位罗,罗小姐吧?就上次画展,跟你聊得挺热乎的那位?”老头眼神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光,“人家姑娘,是不是对你,有点那个意思?”
李乐没好气地瞪了森内特一眼,“对我有意思的多了去了,从哈罗德百货的柜姐到隔壁街区的流浪猫,我又不是开情感热线兼收容所的渣男。”
“哦?”森内特拖长了语调,手指轻轻点着扶手,“那你还这么尽心尽力地给人看论文?红笔批注写得比你自己论文都认真。这服务,未免也太,周到了点吧?这桥段放在小说里,都是下一章私奔的前奏。”
李乐笔下一顿,叹了口气,“答应了人家的事,说到做到,这是基本诚信。跟有意思没意思没关系。”
森内特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容在李乐看来,充满了老狐狸式的算计和“我懂,我都懂”的意味深长。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虽然那丝调侃依旧挥之不去:
“好吧,诚信的年轻人。那么,作为一个过来人,以及你的学术导师,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在社会学和人类学的田野调查中,当然,某种程度上,任何深入的人际互动都算是一种微型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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