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千户不杀你，但有人要杀你！”
王林冷喝一声，忽扭头往右看去：“庞兄。”
原来王林右侧的马上便是庞玉。
庞玉拉下遮住脸颊的面巾，轻提缰绳打马上前：“包德怀，可认得我？”
包德怀这时方醒悟被王林摆了一道，自知今日难以免死，不由瘫倒在地，狐疑地看向庞玉，觉得曾经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
“玲儿的夫君，宛平县生员庞玉！”
“玲儿？庞玉？”包德怀上下打量庞玉，想了想，忽地倒着往后爬了两步：“原来是你？你竟敢冒充郎中潜入本官府中？”
庞玉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包德怀：“若非如此，我岂能见到玲儿。若非如此，我岂能探知你这禽兽滥杀无辜？”
说到这儿，庞玉已激动得满脸涨红，咬牙切齿地道：“狗官！明知我与玲儿定下亲事，你却指使人将我陷害入狱、弄得我家破人亡。狗官，你既夺走玲儿充作侍女，又害了她性命，今日便拿命来！”
哪怕在前一刻，包德怀仍未想明白为何王林会知道他杖毙三女的事。
这时听庞玉一一道来，包德怀霎时便想明白前因后果。
他打死三女之事做得何等隐秘，不料竟被含恨报仇的庞玉探去告诉王林，落得丢官充军的下场。
想到这里，包德怀恼恨地拍打着地面：“原来那婊子誓死不从，心里惦念的奸夫竟是你！前些年本官就该令人将你在狱中处死，省得有今日之祸。本官好恨！”
话音刚落，包德怀便见庞玉手持长剑跳下马来，不禁调转身子往后爬去：“不！不要杀我！”
“噗！”
包德怀的哀嚎声戛然而止，过了片刻，身子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三两步抢到包德怀背后，庞玉抬剑猛地刺向包德怀的后背，结束了这位前刑部侍郎的性命。
抽回长剑，庞玉再也忍不住，双目满含泪水，返身跪倒：“今日大仇得报，全赖二公子相助。二公子大恩大德，庞玉此生无以为报，请二公子受庞玉一拜！”
说着，庞玉扔了长剑伏倒在地，端端正正向王林磕了个三个头。
此情此景，让王林心中感慨不已。
庞玉曾助他救回许玉儿，他亦兑现当初的承诺。
但无论如何，庞玉永远失去了心上人。
跳下马来，王林扶起泪流满面的庞玉：“庞兄，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包德怀既已伏诛，有些事便得慢慢放下。日后若有难处，庞兄尽管说便是，我定当竭力相助。”
此时门达也跳下马来，将远处的两支箭矢收回，又将庞玉扔下的长剑擦拭干净收回剑鞘，便默默候在一旁。
看着王林坚毅的脸庞，门达心中亦暗暗为庞玉的不幸而叹息。
不过庞玉却也是幸运的，因为遇上了王林，是王林信守承诺，给了庞玉手刃三品侍郎以报血海深仇的机会。
想到这儿，门达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是因为后悔还是自怨自艾。
来到东司房前，门达原以为王林只不过是靠着其叔父王振而得势的纨绔公子哥。
但仅一月有余，他便彻底改变了对王林的看法。此子虽然年少，却心地善良、信守诺言，遇事果决而不做作。
最关键的是，王林如今年仅十七，哪怕没了司礼监王公公的照拂，前途亦将不可限量。
在门达心中，此时竟不自觉地想起马顺。
马顺为保官运亨通，对任何权贵制造的冤案是视若无睹，而王林仅因庞玉曾有所帮助，而助其向三品侍郎报仇。
想了一会儿，门达苦笑着摇了摇头。
待庞玉情绪平复了些，三人重新上马，只不过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往前绕过山坳，再折身打小路走上官道返回京师。
眼见离得小山坳越来越远，王林暗暗琢磨着。
包德怀已经倒在血泊中，为他犯下的罪恶赔了性命。
但包德怀所欲隐藏的一切真的真相大白了吗？
想着那被搬得空空如也的两处小院，还有包德怀屡次提及马顺，王林心里不由暗道：恐怕没有。
将身负多条人命的包德怀处死，王林心中不会有任何后悔。
包德怀历任监察御史、刑部左侍郎，道貌岸然却谙熟大明律，哪怕在狱中受刑数次亦无任何有价值的招供。
想从包德怀口中掏出点什么，定然没什么可能。要想探个究竟，只得从长计议了。
……
马蹄声渐渐离小山坳远去，官道上隐隐有行人车马往这边赶来。
突然，原本倒伏在地的包德怀手指竟诡异地动了动。
又过了一阵，包德怀竟强撑着坐了起来，警惕地左顾右盼。
此獠方才竟是在王林三人面前装死。
确认四下里无人后，包德怀不由面露得意。
即便能撑着起身，包德怀仍不得不手捂左肋龇牙咧嘴，不断地吸着气，间或得意的大笑：“嘶。哈哈，本官果真是大难不死呐！天佑本官！嘶！”
笑声夹杂着吸气声，很是奇怪。若被官道上行路人听了，指不定得被吓得落荒而逃。
没能将包德怀一剑扎个透心凉，还真怪不得庞玉。
庞玉乃是地地道道的书生，从未杀过人，今日是头一回用剑。
眼见着能手刃仇家，庞玉心中未免万分急切，本来刺向包德怀左胸的剑却扎偏了些。
剑尖在包德怀左肋隔了个大口子，没当场要了包德怀的老命。
笑了一会儿，包德怀觉得疼痛稍缓了些，低头往下看去，却见手捂着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不一会儿便染红了衣襟。
若再这般下去，没个郎中包扎伤口，还不是得流血而死？
想到这儿，包德怀赶忙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去，欲赶快寻找人家，可刚走了两步，却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包德怀心中一惊，忙回过头，看了看，茫然地道：“你们，你们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循着包德怀的目光望去，只见其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两名蒙着面巾的劲装汉子。
见包德怀质问，一名汉子仔细打量了包德怀两眼，向另一汉子点了点头，转而再次看向包德怀，露出的双眼中是满满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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