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摄魂术
屋内门窗紧闭，点着许多手臂粗的蜡烛。
明晃晃的烛火下，一张张女子的画像跃然映入眼帘。
这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女子，衣着华美，端庄雍容，可惜嘴角总是向下垂着，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刻薄刁钻。
画像中的她或站或坐，或拈花微笑，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那双眼睛都死死盯着画外人。
嘲讽，鄙夷，厌恶，冷漠……
是那般清晰，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看她的人。
那些眼神，宛如一道道利箭，狠狠扎在龙衍昊的心口。
他的瞳孔震颤着，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了恐惧之色，呼吸渐渐急促，手指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喘气，似乎这样才能抚平心里的创伤。
“孽障，见到本夫人，因何不跪！”
突然，一道威严又充满怒意的声音从画像中传出。
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仿佛千丝万缕的细丝，一根根钻入龙衍昊耳中。
几乎是出于本能，龙衍昊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两片嘴唇颤抖了半晌，才艰涩的吐出两个字：“母妃……”
女子似乎更生气了：“你是不是以为当了右贤王，就能够摆脱本夫人的掌控？是不是以为离开西弥国就能为所欲为？”
“不是，不是的……”
龙衍昊仓皇摇头：“儿子怎敢有如此想法？”
“还敢狡辩？”
女子冷笑：“那你因何为了一个女人，而把我的修儿关押起来？”
“本夫人就知道，当初生你就是个错误！你是本夫人一生中最耻辱的存在！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为什么？”
冰冷刺骨的声音，犹如世上最尖利的刀子，狠狠劈开了龙衍昊用尽全力粉饰的太平。
他是母亲同西弥国左将军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父亲病死，第二个月，母亲就被可汗接入宫中，封为大阏氏，生下了一个妹妹。
再后来，可汗病逝，他的弟弟继位，将母亲收归己有，又生了一个男孩子。
龙圣修便是最小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母亲从没有给过他一个笑脸。
纵使和弟弟妹妹有说有笑，只要一看到他，马上就会皱起眉头，怒容满面。
仿佛他就是她眼中的垃圾，是累赘，是最不愿意看到的脏东西。
出于孩子的天性，他本能的想要依恋在母亲身边。
然而，一次次的靠近，又一次次被无情的推开。
推开时，甚至还会因为嫌弃他的肮脏而不停的洗手。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了得到和弟弟妹妹一样的多的母爱，他活的无比卑微。
拼命努力，拼命表现自己，拼命的出人头地。
妄图用这些来换取母亲哪怕一丝一毫的关切。
可是没有用，无论他用双手捧着多么昂贵的首饰，多么精美的衣服，都会被母亲狠狠的扔到地上，踩在脚下。
就连他用尽手段，从一无所有，一步步爬到位高权重的右贤王，母亲还是嗤之以鼻。
他曾经流着泪问过母亲，为何这样讨厌自己？
母亲冷冷的告诉他，当初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左将军利用权势强逼着她嫁过去，还使用残暴的手段玷污了她的身体。
那段岁月不堪回首。
怀他是她的情非得已。
如果可以，她根本就不愿意把他生下来！
尤其是他的相貌越长越像左将军，只要多看他一眼，她就觉得恶心！
那一刻，他的天都塌了。
他原以为自此以后，他会对亲情彻底绝望。
然而并没有，病态的心理竟然让他越发想要得到母亲的肯定和母爱。
他开始变本加厉的讨好母亲，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
后来他发现，只要他无条件的满足弟弟所有要求，母亲面对他的态度就会稍有缓和。
偶尔，还会和颜悦色的关心他一言半语。
他狂喜到了极点，开始放纵弟弟的一切行为，只为了得到那一丁点可怜的亲情。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想让他死！
他有那么不堪吗？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龙衍昊死死捂着耳朵，痛苦低喃：“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够优秀啊！”
女子的声音又变了，这次不再尖酸刻薄，而是变得带了些许温柔，和让人根本就觉察不到的蛊惑。
“母妃这样对你，只是想要更好的磨砺你的心性，让你成为更优秀的人。”
“你是知道的，母妃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南诏国美丽富饶，有数不清的美食和珍珠，母妃天天就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
“你难道不想满足母妃的心愿吗？好孩子，把手放下来，看着母妃的眼睛，告诉母妃你心里的想法。”
“说，你愿意。”
龙衍昊听话的放下手，呆呆盯着女子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睛，机械的重复：“我愿意。”
“乖，告诉母妃，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龙衍昊呆滞的转了转眼珠：“母妃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我要做西域最大的王，征服南诏国，把我脚下的疆土拓展到千里之外，万里之外……”
那道声音更柔媚，更蛊惑了：“那你能不能和母妃说说，你为什么要不惜耗费大量的财力人力，带回那个叫白九媚的女子？”
“因为……因为……”
龙衍昊再次抱住了脑袋，神情迷茫痛苦：“因为一个梦……”
声音步步紧逼：“什么梦？你的梦？”
“不，不是的……”
龙衍昊的内心似乎在剧烈挣扎：“不是我的，是……”
“不，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一股股冷汗从他额头潺潺流淌。
可以看得出，他正在拼尽全力和那股控制他的力量对抗。
可见这个秘密在他心中藏的有多么深，对他有多么重要。
两股力量在较量，在翻涌。
呕！
呕！
猛的，画中人和画外人同时呕出了一口鲜血。
龙衍昊抚着胸口，宛如被毒蛇咬了一口，转身仓皇的跑了出去。
画像的后面，另一个人重重的栽倒下来。
那是一个身形宛如儿童的侏儒。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属下尽力了。”
就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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