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王权将相宁有种乎?”
萧何眼瞳中似有松影重重。
方小雪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忙四处看了看,做贼似的,“你不是说,不能说出来吗,要砍头的,你你你,你自己先犯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萧何仰着头靠在屏上,像是坐镇在铁马冰河:“多么不甘于命运摆布的口号,居然出自一小小农夫草莽口中,草莽还要带领着一群迷信鱼肚白绸的农民摆脱命运。”
“你追随的刘邦,和农夫有差吗?”
方小雪叉腰道,“就算是胡诌再多的劳什子祖先,说出来真的有人信吗?”
“说的人多,听的人不就信了。”
萧何似乎看透了帷幕中的隐秘:“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兴亡....陈胜注定亡。”
方小雪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你人在这里,又怎么知道那边的事情。”
“山东六国都没有称王,陈胜和吴广是追的是哪门子根溯,不过就是犯事活不下去了,被饥饿和穷厄冲垮了头脑,想着反咬一口就能吃饱饭,恰好这时候一群猢狲拥了过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世道,农民也能当王了,后面跟着一群农民,大的农民就算吃饱饭了,还摆脱不了农民的劣根性,就对着一群低贱的农民摆摆谱,飘飘然。”
方小雪心惊肉跳:“可是,他都是当王的人了。”
毕竟当王了。
自然在人肉眼里就多踱上了一层光辉,别说放屁了,拉屎都是香的。
萧何嗤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的手耷拉在桌上,空心的大袖垂下,那张面庞就看着自己的袖子晃啊晃,说起话来不疾不徐,颇有些游戏的随意。
“陈胜德薄位不尊,处小人之道,不过就是农田里摆着支撑出来的稻草,真正该忌惮的是稻草下掩盖着什么。”
方小雪抽冷气。
他是她见过,最精算无遗策的人。
她自是不知道底下掩盖什么,毕竟这些是政治家的斗争。
但他既这么说,兴许那刘邦的确有在他独特外表和骚扰邻家妇女的天赋下,尤其过人之处。
她也不辩驳,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嫁人,你别阻挡我财路啊,万一你当大官了,我还能跟着你收收钱呢。”
萧何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一圈。
小姑娘早已经成长为少女,不算是倾国倾城,但看着就能心明气清,尤其是那一手数钱不手软的好算盘,哪怕她死,铁定也是抱财而死的守财奴。
男人将视线放至远方。
楼下官府的刀还在出鞘未收,妇孺的哭喊以及老人的求饶,皇宫上的宫瓦片上落的天光也徒添料峭,瓦片下压的是阴霾和污秽。
不知道姐姐近来在宫中如何,可有吃饱穿暖,笑得可还有当初那般恣意。
这么多年也没有带出个消息,像是已经消声灭迹。
他却已经不能再待此处了。
“那本山海经呢,译出了没有。”
“没有。”
方小雪躲闪他的眼神,“那秦篆编的太离谱了,一点也不适用,很多字我还都不认识,更何谈写了。过几个月,认全了再译给你。”
公然否决编纂者的不是。
萧何越发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上次送来的单子上东西不对,手肘长的羊皮物单,密密麻麻,是谁逮着字数一个个和赵家二婶理论,欠你一个子儿的秦篆,你倒全模全样的认识。”
说起这个就来气。
方小雪道:“你寻常替别人干活精细,自己的事情,还不都是我帮你打理的,连个泼妇都能占你便宜,你到底有多少油水可以揩!”
事实证明。
无论是圣贤还是凡愚,都不要和女人讲道理。
萧何平静道:“你译那不是山海经,而是河图洛书吧。”
方小雪双脚沾黏在地板上,听到此话眸子睁大,一动也不动。
他继续道:“你也不是捉妖世家,你根本就不是捉妖师,那手腕上的刺青,是你拿草液瞎画上的。”
“不是,我是方家第......”
“官吏来搜查的时候,你手腕上一片洁白,你谎称拿药水遮掩住了,现在呢,你还能擦擦给我看看上面的刺青么,你译的书文,谁都能说鬼画符,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就谎称是你族里的东西,勾勾画画就敢拿来骗我,好肥的胆子。”
随着萧何的逼问,方小雪想抽出他钳制住自己的手腕,瑟缩着步步后退。
“你不过就是个草根泥长出来的农妇女,连字也不识得一个,就想混入万象阁当弟子,你这么一个女骗子,也算是有几分真本事。”
萧何那耗不尽的风流面庞上,被一条堪称冗长光阴的线分开,方才还能谈笑,现在却是刺问。
他怎么能变脸这么快?
“我是出身在捉妖世家,但我的确不是捉妖师....”
方小雪张口欲驳。
没想到萧何移开目光没有看她,侧脸看有些陌生,“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就算你是真捉妖师,世上的妖没有了,那那些为非作歹的妖人呢,你捉的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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