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是没法换的。
至少元珑的脑子是没法换的。
蔺致承愣了愣，而后小声说道：“五郎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吗？可以……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五郎想些对策。”
听听，听听他说的话有多气人！
平常人都是说想“个”对策，蔺致承能想“些”对策。
人与人的差距，在某些方面，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元珑幽幽叹了口气说：“我说的事，是没法解决的。”
除非她重新投胎，遗忘了所有记忆重新来过。
“那……”
“所以蔺兄你要努力。”元珑继续说道。
蔺致承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疑惑。
“努力考取功名，成为探花郎。”
然后她就能试试把蔺致承当作自己的外置大脑。
尽管蔺致承不明白，元珑的苦恼和他考不考得上探花郎，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腼腆一笑说：“我定不负五郎的期待。”
落缤宴上，没有多少有意思的人。
参与宴会的男男女女，有人写出一些看上去有意思的诗，可比起真正的诗人来说，在意境上要差很多。
不过年轻人只顾着玩的开心，不考虑扬名的事。
元珑则是只顾着看人，不考虑开心的事。
春日宴名单上的那些人，元珑见到了许多，一一把人和名字对应上，然后在心中进行比较。
会穿轻甲出门的人，有些身量是不够的。
身量够的，声音又不对。
筛选到最后，是一个都没有剩下。
元珑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如果不是年轻人的话，她就要去找找那些有官职的将军们，再一一排除。
于是隔了一日，元珑去找了沈济。
“阿爹，下次朝会，我可以在门口看着吗？”元珑开门见山的征求沈济意见。
经过了要名单的事，沈济知道元珑在找人。
他随口应道：“你可以在里面看着。”
“在里面那不就是上朝了吗？”元珑不赞同这个想法。
“那你想想，如果朝臣看你在门口站着，心里会想些什么？”沈济反问。
想什么的都可能会有。
简单些的，会想元珑为什么只站在外面不进去。
想法多一些的，则是要思考沈济对元珑的态度，还有元珑对沈济的态度。
到最后混杂在一起，得出的结论，一定是元珑的太子之位不稳，沈济有了换太子的想法。
在这些事情上，元珑比较迟钝。
如果她已经登上皇位，对政治迟钝些无所谓，可现在她只是太子。
“……真麻烦啊。”元珑小声吐槽：“在人心方面，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听到这句话，沈济终于不再看奏折，而是抬起头看自家女儿的表情。
元珑的神情有些挫败，显然这种想法存在的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始终横梗在她心中的郁结。
沈济换了只笔，抬手在元珑的额头画了一道。
元珑迅速捂住额头，身子朝后仰，有些惊讶的说：“阿爹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她可不想回东宫的时候印堂发黑。
“好好说，怕伤了你的心。”沈济缓缓道：“在玩弄人心这方面，你的确是个傻子。”
事实是这么个事实，可有些话自己说出来和别人说出来，那是不同的感觉。
元珑双手捧心，装作受伤的样子说：“阿爹太过分了，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我只是顺着珑儿的话说下去而已。”
沈济才不接这个锅。
话的确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元珑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长叹一声。
她又恢复成刚才的样子，双臂撑在桌案上，轻声说道：“阿爹，我觉得我不适合当帝王。就算你教了我那么多，我还是不适合。”
元珑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用朝臣的话来说，她心善，但是她的心太过于善了。
没有锋芒和手段的帝王，很难服众。
“珑儿平日可看史书？”沈济没有继续元珑的话，而是说了其他的事。
元珑点了点头。
“那可知道蜀汉的刘后主？”
元珑依旧点头。
蜀汉刘后主，就是刘禅，就是常说的扶不起的阿斗的那个刘禅。
“世人常说刘后主愚钝，蜀汉居一州之地，刘后主依旧守了四十年的江山。”
“乱世之中，守江山比打江山还要难，珑儿认为，愚钝的刘后主有何能力守了蜀汉四十年？”
元珑想说，刘禅有诸葛亮这个亚父。
可是刘禅在位期间，诸葛亮只活了十一年，也就是说剩下的二十九年里，刘禅还是要自己直面乱世。
“因为……他很听话。”元珑犹豫着回答。
诸葛亮让刘禅重用谁，刘禅就会听话的用谁，一直到诸葛亮交代的那些人全部去世，无人可用才开始偏信佞臣。
刘禅始终听诸葛亮的话，从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珑儿说得也对，也不对。”沈济轻声笑了笑：“刘后主能守住蜀汉，在于他不疑。”
“为君者多疑仿佛是天生注定的，君王要疑心臣子会不会有不臣之心，疑心臣子的声望重于君王，百姓会不会忘记世间还有皇帝。”
“但刘后主不疑，即便孔明大权在握，他始终不疑。”
元珑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沈济低头看着她，拨开她的抹额，趁机用笔在她的额头画了一道。
此时不戏弄孩子，过了这个时候就不好玩了。
这次元珑没有躲开，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如今海晏河清，四海承平，难道珑儿认为，自己连刘后主都比不上，连四十年的江山都坐不稳吗？”
一个皇帝，能在位四十年，已经算是长时间待机了。
见元珑没有反应，沈济一边画一边说：“在这一点上，珑儿你和刘后主倒是相似，只要信任便不去怀疑对方。”
“这对于旁人来说不是好事，但对于帝王来说，算不上坏事。”
“阿爹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事宜，你只需要坐在阿爹这个位置上，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了。”
元珑张张嘴，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做。”元珑有些气馁的说。
她连皇帝都不想做。
沈济正色道：“那就把事情交给臣子去做，阿爹给你选上百八个美男，皇城门一关，任谁都说不到珑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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