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没有一点反应，仍然是一副神游万里的目光。
波伊尔面无表情的保持原状，在心底耻笑这个男人的虚伪，等着他装不下去而露出害怕的神情求饶。
可是亚当没有。
那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从伊波尔和亚当的第一次碰面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是一副所有东西都无所谓的态度，哪怕是他人的死亡，哪怕是他自己的死亡。
直到火焰点燃皇宫中军火库的黑火药，将皇宫变成了绚丽的火球炸上了天，亚当才一点点的转回头。
伊波尔以为自己的手会抖，以为自己的心会犹豫不绝。
因为她害怕亚当，一个冷酷到死的侩子手，对死亡没有一丝敬意。
可是那此亚当的眼神变了。
他的目光变得轻盈，羽毛般暖和，不再那么浓重血腥，像是...像是一个，在希斯顿乡下长大，内心纯洁的大男孩。
亚当做了一个让伊波尔一辈子也同样无法忘记的举动。
穿着宽大斗篷的灭国者，溶解了冰封数年的内心，对着一脸杀意的伊波尔露出了他原原本本的笑容。
该怎么说呢...那个笑容也轻盈，让人觉得温暖，想要亲近。
亚当用力的抱住了伊波尔，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
“我很抱歉，在你的面前将你的家人送进了坟墓，我知道我的道歉没有什么用，但是，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请回到老家去看看吧，那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亚当还在笑，他的笑容越来越用力，几乎无法收拾住笑意，他将手伸向伊波尔握枪的右手。
伊波尔在短暂的呆滞后迅速反应过来，用力的拽紧枪柄，愤怒的神色终于突破禁锢。
可是亚当的手经历过太多厮杀，比生铁还要坚硬，让伊波尔无法抗拒。
枪被亚当握住，一点点转动，伊波尔愤怒的目光几乎要盯地将亚当杀死。
“很抱歉我之前的所作为，希望这样可以弥补您的伤痛。”
“虽然您一直在很认真的隐藏自己的敌意，但是瞳孔深处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我能看的出来，您一直很想杀了我。”
亚当还是在笑，只是变成了淡淡的微笑，他将枪口强硬的从太阳穴挪开，点在了自己的胸膛。”
“以我之死亡为礼物，给予伟大的开国者伊波尔.弥顿。”
少女的视线被剧烈拉长，几乎凝固的时间和空气，手上的火器传来震动，亚当挽住伊波尔的手指，亲自扣下了扳机。
“请...代我向我的哥哥问好，还有喜欢我哥哥的那个女孩埃米...祝福他们的一切。“
亚当的胸口变成了巨大的窟窿，他还是在笑，笑啊笑，伊波尔从前永远无法看穿这个人的笑容，无论是杀死自己父亲时的冷漠笑容，还是和埃米殿下商议事情时的无奈笑容。
唯独这次，伊波尔看懂了亚当的笑容。
那是将死之人对解脱的渴望，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亚当此刻的心境。
因为她也无数此想要一了百了，想要解脱，想要去死。
少年人宽大的斗篷被风扬起，伊波尔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后退，笔直的坠下塔楼，神色里塞满了荒凉和自嘲。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当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吟游诗人般的微弱耳语弥漫在伊波尔的耳旁，她呆滞地流下眼泪，目光空洞的望向下方熊熊燃烧的皇宫，嘴唇轻启——
“从今往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如释重负的灭国者在空中笑了出来，向着天空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2022.12.8
但最后想想，这个骄傲的女孩如果真的活在世界上，她大概没法原谅那个叫亚当的孩子。
还是太残忍了，就没敢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
这些文字就像一支开在荒漠里的玫瑰，我的一生只能结出这么一支玫瑰，花苞结启后，我便不再少年。
我已经十九了，前十九年的人生只够支撑我写出这么些东西。
我是个平庸，无能，没什么才华的人，在钢铁的森林里长大，身旁是骄傲自信的少年同学们，我的学生时代过的并不怎么开心。
但我依然常常去回想他，回想那些我想象力最浪漫的时候，回想那些午后的漫漫日光，透过斑驳的铁窗，照的教室里午睡的孩子们倦倦发困。
现在，那个孩子终于有些可以让自己骄傲起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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