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沉之终究是苦笑了一声。
将自己憋了很久的那句话说出口道：“晏晏，对不起，我好像没办法再继续陪着你了。”
当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桓沉之想到的并不是不舍和挣扎。
反而是对晏逢的歉意，在与日俱增的填充胸膛。
晏逢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
忍不住就皱起了眉毛，他说：“凡人的寿命本来就有尽头，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因为我的神怕孤单。而作为一个人类，我居然没有办法永远陪着神，让神不再孤单。那这就是我的错，我没办法替自己开脱。”
桓沉之说着，一只手牵着晏逢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这个动作，他其实已经做了无数次了。
在他们这个国度，单膝跪地亲吻对方的手背，象征着绝对的臣服。
就像是他对晏逢的心情一样。
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永远不变的臣服。
听着他的这些言论，再感受着他现在的这个动作，晏逢只觉得心里不是一般的酸涩。
但是按照他给自己说好的那样，每一次到了分别的时候，他都希望自己留给那个灵魂碎片的，可以是一张笑着的脸。
所以努力的扬起了自己的嘴角。
就算明知道看起来有些苦涩，晏逢也还是努力的保持了这个姿势。
然后看着桓沉之的眼睛，他说：“桓沉之，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因为我早就跟你说过，就算是你的肉体消亡了，你的灵魂也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不是已经做好约定了吗？”
对，他们曾经做过这样的约定。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心里知道死神即将到来，这种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感觉越清晰，桓沉之就越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年的那个约定。
他的灵魂会陪在他的神明身边。
就算是肉体消亡，他也不会让他的神明孤单一人。
每当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那种挣扎的痛苦确实是可以减弱不少。但与此同时，蔓延而来的，却又是紧张和不安。
沉了声音，看着晏逢的眼睛。
桓沉之低声问他：“晏晏，在你眼里，我是最好的那个存在吗？”
晏逢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当然是最好。
这还有什么需要问吗？
晏逢歪了歪脑袋，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会表现的比之前还要更加乖巧一点。
所以眯起眼睛，晏逢认真回答，他说：“桓沉之，如果你不是最好的那个，我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呢？回想一下你这一生的行为，你可是一直在渎神，你不会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吧？”
渎神啊……
似乎确实是这样没错。
只不过神明心甘情愿被他玷污。
这样想想，他的神明也确实是爱他爱的不得了呢。
似乎是心里面的那些情绪，得到了些许的安抚。总之桓沉之脸上的表情，变得比之前要更加柔和了一点。
又看了看晏逢，他说出了自己更关心的另一件事：“既然我是最重要的，我的灵魂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那就不要去找其他人了，这串念珠里面，也不要再出现其他人了。”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如果你去找别人，如果你让其他人的灵魂也进了念珠，那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就算是我自己魂飞魄散，我也会杀了他们。”
“你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对神明的占有欲和掌控欲能强大到这种地步，放眼整个世界，桓沉之也能算得上是独一份了。
更可怕的是，晏逢可以确定。
桓沉之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桓沉之好好讲讲这个事情。
可是也没给他说太多的机会。
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神明的大祭司，盯着他的神明又看了看，终究是眼睛里面的光泽淡了下去。
他的一生走到了尽头。
＊
手腕上的念珠闪烁了一下，晏逢下意识的低头亲吻。
当四下亲吻结束的时候，他再一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神境之中。
原本围绕在周围的小神使们不在。
根据经验，晏逢也能判断出来，是那个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主神大人，代替了小动物们，出现在他身边了。
回头去看，果然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半透明的谢承安正抱着胳膊，一如既往温柔的笑着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分别之前没有什么太多感人肺腑的言论，反而是被狠狠的威胁了一通。以至于心里虽说确实是有点憋闷，但说到底，那些悲伤的感觉，似乎并没有之前几个世界那么强烈。
这种感觉还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现在面对谢承安的时候，晏逢也难得愿意给他一个好脸了。
只是撇了撇嘴。
晏逢就朝着谢承安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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