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算了,他穷得叮当响,能把他怎么着?”甄永信怂恿道。
徐二回到家里,看看醉汉已醒,正要和他说话。年轻人见徐二从外面进来,惊恐不安地问道,“我表哥呢?”
“一 夜都没回来,我这一大早出去找了一圈儿,也没见个人影,我估摸着,是跑了。还欠着我几年的房费呢。”徐二一脸不悦地说道。
倏忽间,年轻人脸色变得蜡黄,额角开始冒汗,借口去找表哥,匆匆出了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看来上当,是确定无疑的。阎家的聘金已被那算命先生洗劫而去,只怪昨儿个多贪了几杯,没盯紧貌似恭顺温良、热心肠的算命先生。现在这年轻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阎家才娶过门的新娘救出。
一番思量,这小伙子来到阎家,说是自己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临走前,想见上妹妹一面。
看门老头告诉他,说新婚妇夫昨天晚上已乘火车,连夜去了黑龙江。
新娘哥哥问这对新人所去地方的具体地址,看门老头就说出了几个似是而非的地名,一会是肇远,一会儿是三江口,一会儿是齐齐哈尔。
见看门老头说话吞吞吐吐,年轻人就断定,新娘此时就在大院里。
只是无论怎么商量,看门老头就是不让他进,也不向里面通报。因为昨天夜里,掌灯时分,管家忽然想起,伙计白天曾交给他一个红信封,说是媒人临上车时给他的,嘱咐他在掌灯时拆开看。管家把信封拆开时,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了四句话:
“兄妹未必真,
夫妻难生根;
若要留此妇,
休教出大门。”
管家读罢,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安排人加强了警戒,嘱咐看门人,年轻人来时,只与周旋,决不放进。
年轻人情知被反做了,却又无可奈何,既没表现出应有的愤怒,也不向当局报案。
大约过了十天,一天夜里,年轻人翻墙跳进阎家大院,被护院的伙计就地摁住,送进衙门。
一顿拷打,说出实情,原来是吉林四平的一对小夫妻,常年以放白鸽为业。
警察本来要连同新妇,一道捉拿归案,后来阎家使了银子,就放过了新妇,只把年轻人判了刑,投进旅顺大牢。
第二年秋天,新妇竟然给阎家生了个儿子。
转过年,开了春,甄永信接到一封来信,信是从山东青州寄来的,甄永信猜想这信一定是贾南镇寄的。
拆开信封看,果然是。
信中言辞真挚而朴实,回忆了和甄永信共处的那些愉快的时光,叙述了对哥哥的思念之情。
信中说他已成了家,妻子是地方上一户望族的姑娘。家里的房子也已盖好,是五间瓦房的四合大院,剩下的钱,置办了一百亩地。
家里现在雇了三个伙计,眼下他正每天领着伙计们下田摆弄土坷垃。言语里透露出对当下日子的不满和无奈。
信的结尾,顺便邀请甄永信得空来这里住些日子。
甄永信闲来无事,平日在家里憋闷得难受,正缺少一个出门的托辞。
怕妻子阻拦,接到贾南镇的来信,就相信这封信的衷旨,全在最后一句话上,所以当玻璃花儿眼问他贾南镇在信里都说些什么事时,甄永信就把信在妻子眼前晃了晃,煞有介事地说道,“他叫我过去一趟。”
“什么事儿呀?大老远的,还得漂洋过海。”玻璃花儿眼嘟囔道。
“说不准,”甄永信面色深沉,语焉不详地嘟囔道,“他信中没说。”
“那得多长时间?”
“说不准,”甄永信放下信函,一边开始收拾行装,一边应答妻子。
第二天早晨,世义世德要上学时,甄永信洗完脸,把两个儿子喊过来,交代道,“你俩都大了,也到了当家立业的年纪,别老把自个儿当孩子。爹不在家时,要给你妈省点心;家里有什么事,也要帮你妈分担分担。”
大儿子世义听了,点了点头;老 二世德,因为昨天晚上央求爹带他一块儿去,遭到拒绝,现在正闹情绪,奴着嘴,不吭气儿。
甄永信摸了摸世德的头,安慰道,“你还小,将来有的是出门的机会。你哥腿脚不好,家里有什么事,你要帮你哥撑起来,别老让你妈往外跑。”
说着,又指了指世义,说道,“我在你这么大时,就没了爹,开始当家了。行了,赶紧上学去吧。”边说,边和孩子们一块出了门,雇了辆马车,往大连码头去了。
船在龙口靠了岸,上岸后甄永信租了辆马车,就往青州去了。两天后到了青州地界,傍晚到了贾家庄。
贾南镇对好友的突然造访,有些惊异,兴奋而慌乱,接进家门,把自己的好友一一介绍给父母和妻子。
甄永信看到好友贾南镇时,心里也觉得惊异,才分手几天?小兄弟已显得苍老了许多,往日白净书生似的面皮,在田野里雨打风吹,已变得黝黑粗糙了,握手时,贾南镇掌心粗硬的老茧,硌得甄永信手指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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