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永信心里遗憾,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老酒鬼。又过了一会儿,老酒鬼实在记不起来,只好跳过这四句,接着往下背诵,“僧道纵清高,不忘利欲;庙廊达士,志在山林。初贵者志极高超,久困者志无远大。聪明之子,家业常寒;百拙之夫,财终不匮。眉精眼企,白手兴家之人;碌碌无能,终生工水之辈。破落户穷极不离鞋袜;新发家初起好炫金饰。神暗额光,不是孤孀亦弃妇;妖姿媚笑,倘非花底定宠姬……”
背诵到这里,老酒鬼再次停下,思索了半晌,叹息道,“又忘了,下面还应有两句,忘了。”
说完,跳过这两句,接着背诵道,“满口好好好,久居高位;连声是是是,出身卑微。面带愁容而心神不定,家有祸事;招子闪烁而故作安详,祸发自身。好勇斗狠,多遭横祸;怯懦无能,常受人欺。志大才疏,终生咄咄空抱恨;才偏性执,不遭大祸亦奇穷。治世重文学之士,乱世发草泽英雄。通商大邑竟工商,穷乡僻壤争田林……”
顿了下,老酒鬼又说道,“这里又忘了四句。”说完,接着又背诵,“急打慢千,轻敲而响卖;隆卖齐施,敲打审千并用。十千九响,十隆十成。敲其天而推其比;审其一而知其三。
“一敲即应,不妨打蛇随棍上;再敲不吐,何妨拨草以寻蛇。先千后隆,无往不利;有千无隆,帝寿之材。故曰:无千不响,无隆不成。
“学者可执其端而理其绪,举一隅而知三隅。随机应变,鬼神莫测;分寸已定,任意纵横。慎重传人,师门不出帝寿;斯篇既熟,定教四海扬名。”
老酒鬼把最后一句高声挑起,随后闭紧嘴巴,虽双目不睁,脸上却漾溢出几分得意。
甄永信心里有事,老惦记着几处隐语,怕时间久了,给忘记了,不待老酒鬼把那份儿得意仔细体味下去,赶忙问道,“老前辈,有几处我听后,还不能明白,请老前辈点化才行。比方说,‘天’、‘追’、‘七’、‘八’、‘生孙’、‘火底’、‘畜牲’,都是什么意思?“
“‘天’是父母,‘追’为子女,‘七’是夫,‘八’为妻,商人叫‘生孙’,‘火底’为权贵,‘畜牲’就是贱民,人忒老实叫‘一哥’。”
甄永信闻言,霍然醒悟,心中敞亮起来,仿佛这《英耀篇》,他从前就曾读过,只是由老酒鬼背诵,帮着他重新温习了一遍罢了。
看甄永信还在那里用心体味,老酒鬼又补充了一句,“经文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活学活用,方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行至极致。如能有媒人合作,效果更佳。”
“这又不是为儿女订亲,要媒人干什么?”甄永信纳罕起来,问了一句。
老酒鬼见甄永信说出这话,知道他眼下还不算真入行,不知道行中一些暗语,便微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媒人’,还是隐语,用你们北方话讲,就叫‘牵驴’,是做局时的帮手。”
“噢,要是这样的话,晚生愿做老前辈的‘媒人’,与老前辈在奉天做几局,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甄永信本想这样一来,还能再跟老酒鬼学些“江相派”的手段。不料老酒鬼闻言,却大摇其头。
甄永信见老酒鬼当即拒绝了,迷惑起来,追问究竟,老酒鬼的便沉静下来,神情暗然,过了一会儿,哀叹道,“晚了,老朽眼下百疴缠身,年轻时作践自己,养成这一身毛病,是改不掉的,也就难以‘压一’了。”
听老先生话里有话,甄永信心里又起了好奇,趁机问道,“想当年,老先生做起局来,也该是风生水起了!”
这句话,果然撩动了老酒鬼的深藏心底的秘密,眼里泛出兴奋,狂笑了一声,极自豪地指着那只旧皮箱,说道,“想当年,这只箱子里,是不装破烂什物的,全是黄货,每日里由跟班提着。光绪十六年,北京西直门的永贝勒府,曾归于老朽名下。那可是京城里五进的深宅大院。”
“后来呢?”
“后来?”老先生自嘲地笑了起来,“五毒上身,岂容你保全家业?真所谓其家兴也勃焉,败也忽焉。”
甄永信听了,心里一阵发凉。想想幼年时父亲败家的往事,好友贾南镇由富而穷的经历,暗自庆幸自己没沾染上那些毛病。老话说,兴家不易败家易,还真有道理。
看看天色不早,腹中饥鸣,见老酒鬼已醒了酒,甄永信问道,“不知老前辈,晚饭想吃些什么?”
老酒鬼见问,眼里露出一丝惊喜,脱口问道,“还有晚饭?”
“晚上不吃饭哪儿成?腹中饥枵,难得入睡。”
“呵呵,”老先生咧着嘴笑了笑,“我已多年没吃晚饭了。通常只中午一顿饱酒,傍晚再去抽一泡,回来倒头就睡。若蒙老弟不弃,要一碗炸酱面就成,再麻烦打两碗酒。”
“酒?”甄永信犹豫了片刻,试着问道,“老前辈中午已大醉,晚上再喝两碗,岂不是醉上加醉?哪里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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