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吧。”敬小姐和那洋人说了一会儿话,转头对世仁说道。
世仁见那洋人从一只皮包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印着蚯蚓似的文字,在一面洋文的下方,有一道黑杠,敬小姐指着黑杠上方的空白处,对世仁说道,“亲爱的,就在这儿,把你的名字写下。”
世仁照着敬小姐说的,把自己的名字恭恭敬敬地写在 上面,拧好笔帽,把笔递给那洋人。
那洋人接过笔,别到公文包里,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美钞,交到敬小姐手里。
敬小姐接过钞票,快速清点了一遍,就将钞票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满脸不爽地抬头对世仁说道,“这洋人办事太死板,非得要我的学历证件抵押不行,我跟他商量了半天,他才同意,让你先留在这里担保,我回去取证件。劳驾你先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回去取来证件给他,咱们就一块去找房子把家安下。”
世仁觉这事得合情合理,也没多想,痛快地答应了敬小姐,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敬小姐道了声“拜拜!”跳上车,一溜烟去了。
眼见敬小姐远去了,忽听身后那洋人向世仁吼了一声,把世仁吓了一跳。世仁转身看时,见那洋人在朝他挥手,向大门里指了指,示意世仁到大门里面去。
世仁想,这洋人虽说长得人高马大,做起事来,也忒小气,一准是担心他会溜掉,才让他到大门里去等待。世仁想说几句带刺儿的话,讥讽这洋人几句,却又一个洋文也不会说,便没多想,跟着那洋人走进了大门。
那洋人带着世仁走过一段长廊,来到一间屋前,用钥匙打开门,让世仁进去。
世仁刚想问问,有这个必要嘛?只是留下来担保一会儿,就要将他锁进大门里?
不料那洋人不由分说,一只大手,熊掌一样抓住世仁的肩膀,向房间里用力一推,就将世仁推 到里面。
世仁被这洋人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动起肝火儿,刚要向那洋人吼出声来,却见大门被“咣”的一声关上了,接着听见在门上加锁的声音。
这间屋子挺宽敞,只是采光不好,幸好点着电灯,将屋里照得通明。房间里不光世仁一人,还有很多汉子,胡乱地坐在几条长条板凳上。见世仁进来,屋里的汉子们纷纷围拢过来,问他打哪儿来,是怎么来的?
“陪我爱人来取安家费,他们非得向我爱人要学历证明,我爱人只好把我留下,自己回去拿证件了,这鳖犊子就把我领到这儿来了,大概是怕我跑掉。”世仁忿忿骂道。
“安家费?”一个乡下人装束的汉子问道,“什么安家费?”
“是这么回事。”世仁解释道,“我爱人应聘到他们这里工作,他们要支付一笔安家费给我们,说是非得夫妻二人一块儿来签字支取才行。我爱人就领我来了。到了这里,他们又要我爱人出示学历证明,我爱人没带,好说歹说,他们才答应,让我留下,让我爱人取了钱,再回去拿学历证件。”
“侬老兄的情况,和阿拉差不多。”听完世仁的叙述,一个瘪三上前来诉苦道,“阿拉就是让一个小婊 子用这法子钓来的。”
世仁一听这话,觉着不对味儿,头皮一阵发麻,忙问道,“你是说,这里面有诈?”
“就是的嘛。”那瘪三告诉世仁,“这里就是‘贩猪仔’的窝点嘛,啥公司呀?”
世仁在 上 海混迹多年,对“贩猪仔”的事,早有耳闻,一些外国公司,为获取廉价动力,委托中国的蛇头,拐骗身强力壮的男子去外国做工。
只是世仁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原本也是吃这路饭的,如今却真的变成了“猪仔”,全怪自己太狠,上午本来可以轻易得手的生意,愣是白白放弃了,为的是把这单生意做得透彻,结果栽在敬小姐的手里。
“他们要把咱们怎么样?”世仁问道。
“听说,这一批,是去旧金山淘金的。”瘪三说道。
世仁听罢,气得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
在约定的日子里,没收到世仁的来信,甄永信的心忽然像被一只利爪死死地攥住,向上提起。
最初,他还用可能是邮寄路途受阻之类的想法来宽慰自己,可是当时间延推 到下一个月应当收到世仁来信的日子,却仍不见邮差到家里来送信,甄永信就不得不想到他最不愿想到的一点:世仁出事了。
一想到这一点,甄永信立刻像一匹拉车的马,瞬间的恐惧,吓得它挣扎着,想脱开缰绳,逃离危险;直到感觉粗韧的缰绳,死死地束缚了它,才不得不放弃努力,听天由命地把自己交给命运安排。
最初一时的冲 动,甄永信想再度离家,到上海去寻找儿子们,只是一想到近期越来越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行走时,步履已远不如早年那样轻盈,才不得不放弃这种打算。
的确,甄永信已明显感觉到,衰老,正像一面天网,全方位地向他撒过,而且网口越来越小。好在自己晚年的一个心愿,写完《诡道发凡》的愿望,行将完成,只差给书题一个跋,就可束之高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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