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欢愣了一下,望了母亲一会儿,担心眼泪会流下,只好倔犟地说了声,“没怎么。”话刚说完,转身离开了。
昌欢担心自己的事,家里人这会儿都知道了,便在家里人面前,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暗地里却一个人偷偷哭泣。
一天夜里,母亲半夜起身解手时,看见昌欢坐在炉膛前,正在把最后一封长期封存在衣箱里的信笺,扔进炉膛。
母亲吓了一跳,镇定了一会,问道,“你在干什么呀?深更半夜的。”
“没干什么,”昌欢有些慌乱,赶快抹掉眼泪,一边说着谎话,“上学时的一些笔记,生虫子啦,烧掉算了。”
母亲相信了她的鬼话,催促道,“快睡吧,明早还得上班呢。”
昌欢眼看炉膛里的信笺变成灰烬,才放心地应了一声,起身回屋了。
母亲解完手,回到床上时,对昌欢刚才说的鬼话,产生了怀疑。
因为家里常常缺少引火草,她常会叮嘱丈夫,把学校的一些不用的废纸,带回家里引火,这是昌欢知道的,既然她保存的笔记生了虫子,干嘛不留给家里生火用,却半夜里自己在炉膛里烧掉呢?
这么一想,再联系昌欢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母亲就觉得事情挺严重,相信昌欢心里,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她想叫醒身边的丈夫,说出自己的想法。听见丈夫均匀的鼾声,又不忍心叫醒他,而她却心里有事,再也无法入睡。直等丈夫早晨醒来,才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丈夫。
“自作自受!”出乎妻子的意料,丈夫听完她的话,没有一丝儿的惊讶,好像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一等妻子把自己的疑虑说完,丈夫脱口说了句堵气的话,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可是,咱当爹妈的,得帮帮孩子呀。”妻子有点焦躁,试图劝说丈夫。
“不用,”丈夫扔出狠话,“她已经是大人了,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脚底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说完,转过身,不再理会妻子。
妻子对丈夫的话,似懂非懂。只是在这个家里,权威是早在他们结婚时就形成了,往往丈夫做出了决定,妻子就不再争执。
可是,这事,事关重大,是出在女儿身上的,她不能视而不见。
早晨,丈夫出门后,恒安媳妇趁孩子们不注意,走进二大爷屋里。
二大爷正在喝茶。
怕孩子们听见,她用口型,向二大爷诉说了自己的担忧,指望二大爷能帮自己劝劝丈夫。不想刚说了一半,二大爷也像似对她要说的那些事,早就了然于心。
老人挥手打断她,不让她再费事巴力地张着嘴巴做造型,随后伸出一个手指,向昌欢的房间指了指,悄声告诉恒安媳妇,“太任性了,像你婆婆年轻时一样!”
昌欢母亲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发冷。
对自己婆婆的过去,她并不十分清楚,嫁到甄家后,只是从二大娘嘴里,偶尔听过一两句关于婆婆的事。
婆婆现在一个人,独处偏远的青藏高原,虽说也曾来住过一段时间,婆媳之间也没有什么隔阂,却并没说得入港。
对婆婆的过去,她还是不大知情,只是根据婆婆现今的处境,她能猜出,自己的婆婆,年轻时,想必遭受过不少的坎坷,丈夫和他自己的母亲之间,想必也曾经发生过无法克服隔阂。
人生的不幸,有什么能比母子老死不能相认更甚呢?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的婆婆,也算是女人中不幸的人了。
可昌欢是自己的女儿啊,难道这孩子的将来,也会和坎坷相伴?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匆匆离开二大爷的屋子,推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昌欢不爱上班了。她开始讨厌自己的工作。
和怀沉石分手那段时光,痛苦中,她曾对自己进行过反思,指望能找出怀沉石和她分手的真正原因。
经过几个昼夜的苦思冥想,她自认为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手,那双被拉坯弄得粗糙的手,才是怀沉石提出要和她分手的真正原因,而绝不像父亲说的那样,是什么社会地位在作祟。
昌欢从懂事时起,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就有了根深蒂固的认识,她一直相信,男人对女人的追求,仅仅是因为对女人身体的爱慕,而其它的,都不重要。
正是基于这一点,当初她才毅然放弃了高考,去参加工作,挣钱供怀沉石上学。
有了这种想法,她对拉坯工作感到从未有过的厌恶。工作时心不在焉,残次品常常出现。
领导批评她,她也不像从前那样虚心接受,有时甚至和领导顶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残次品出得太多,过了一阵子,领导不得不给她调换了工作,让她去当搬运工。成天把晾干的陶坯和烧制好的成品,搬来搬去,几天下来,就累得不行,后来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为了逃避出苦力,昌欢学会了“泡病号”,三不动跑到医院,说自己这痛那痛,央求大夫开病假诊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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