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那目光移开了，接着是书本合上的轻微声响，以及高跟鞋敲击地面、逐渐远去的规律脚步声。
张煜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蓝山的压迫感，丝毫不下于朱莓的疯狂和黄莺的莫测。
她刚才是在例行查阅资料，还是……特意出现在这里，确认什么？
他不敢久留，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下午，《计算机基础》课上，张煜坐在阶梯教室的中排。
雨还在下，窗外一片迷蒙，教室里的日光灯发出苍白的光线，照亮了讲台上正在讲解DOS命令的老师，以及台下或认真听讲、或神游天外、或偷偷看小说的学生们。
他的目光落在前排靠窗位置的陈琛身上。她今天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后颈。
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娃娃领衬衫，外面套着米白色的针织马甲，下半身是及膝的格纹裙和白色的长筒袜，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她听课很认真，时不时低头记着笔记，侧脸柔和，睫毛长长地垂下，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偶尔遇到不理解的地方，她会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用小指轻轻卷动着垂在颊边的一缕发丝，那无意识的小动作，带着一种纯真的诱惑。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注视的目光，陈琛悄悄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怯生生地望了张煜一眼，如同受惊的林间小鹿，随即飞快地转回去，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层绯红，连那白皙修长的脖颈都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她放在桌下的手，紧张地捏住了裙角。
张煜看着她这副模样，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在地底紧紧抓着自己衣角、泪眼朦胧祈求不要丢下她的画面。
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五味杂陈。这份看似纯净的美好，究竟是这个镜像世界赐予他的慰藉，还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喂，老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坐在旁边的王亮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促狭地低笑道，“放心，跑不了！哥们儿帮你看着呢！”
张煜无奈地摇了摇头。王亮的粗线条和乐观，在此刻反而让他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
“不过说真的，”王亮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陈琛这妹子确实水灵，跟瓷娃娃似的，就是太害羞了点。老六，加把劲啊！要不要二哥我传授你几招‘把妹绝学’？”
“得了吧二哥，”前排的何木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插嘴，“你那套‘王霸之气’对付游戏厅的小混混还行，对付这种乖乖女，怕不是要把人家吓哭哦！”
“滚蛋！猴子你懂个屁！”王亮笑骂着捶了何木一下，引来周围几个兄弟的低笑声。
坐在张煜另一侧的王岩推了推眼镜，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淡淡地扫了一眼前排的陈琛，又看了看张煜，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演算他的数学题。
温阳坐在靠后的位置，庞大的身躯在课桌间显得有些局促，他正努力地跟着老师的讲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表情认真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老五任斌则低着头，手指在课桌下飞快地动着，似乎是在玩掌上游戏机，那“哒哒”的细微按键声被老师的讲课声和雨声掩盖，若不仔细听几乎察觉不到。
老八雁洋和老九吴东则在偷偷传阅着一本漫画书，时不时发出压抑的低笑。
看着身边这些性格各异、却在此刻显得如此“真实”的兄弟，张煜心中那份违和感与沉重感愈发强烈。
他们是他在这个虚幻世界中最坚实的锚点，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受到伤害的人。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张煜收拾好书本，正准备和兄弟们一起离开，一个清脆带着些许冷冽的声音叫住了他。
“张煜同学。”
他回过头，看到学习委员张柠正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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